渐凉的秋风卷起了一片片零落在街道上的枯叶,不知不觉间,秋意更胜,而长安城却与之相反,并未因这凋零的季节变得寂寞凄愁,大街小巷之中,无不是人声鼎沸,这争论之事无一不是汉唐的状元谁更胜一筹。
当然,到最后,作为刘汉的百姓,皆是盖板定论的说着名缪必胜,但是只要这比试一天还未开始,翌日必定又会免不了争论一番,继而再度得出那与昨日相同的答案,以此循环,似乎极其的乐此不疲。
事情传开了,深宫内院又岂能没有耳闻,皇城东宫内,正在宣纸上大笔勾勒的太子刘风颇为不满意的将手中的狼毫给放了下来,接过身边青衣人递来的汗巾擦了擦手,“看起来不觉得难,但真要写起来,这刘希的字当真是极难模仿。”
一边的青衣人点了点头,“刘希的字确实不错,金钩银划,仿若是有了筋骨一般,据说在唐国他的一幅字可值千金。”
正在喝茶的刘风笑了,继而砸了砸嘴不可否认的道,“不过说来,他这字已成大家之风,一字千金,倒也值得。”
说着,刘风吹了吹那漂浮着的肥嫩茶叶,微微抿了一口,“听说这唐国的状元已经摆下擂台,要与名缪一决高下,正儒,你说他与你师兄谁会更胜一筹?”
青衣人脸上闪出丝许的蔑视,“我实在想不明白这刘希为何要挑战子白师兄,怕是沽名钓誉之举,不过子白师兄生性淡然,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出现。”
刘风白胖的脸上露出了呵呵一笑,摇首放下了杯盏,“名缪会不会出现那就得看他觉得对方是否有资格成为对手,在我们眼里名缪天资出众,但却都忘记了他其实很落寞,或许他会出现。”
听了这句话,青衣人沉思不语,确实如刘风所说,名缪很是孤独,而这孤独应该是从小就陪伴着他,否则也不会十岁就参加了科试,待他拔得头筹后,发现周围之人不过是凡人尔尔,又弃了仕途而去
。
良久,青衣人低声叹了口气,不过眉眼中多了几分期待,“如若真的如此,我倒是极想瞧一瞧这场比试,只愿这唐国的状元有几分实力,否则也太过索然无味。”
提笔打算继续临摹的刘风笑着道,“恐怕他是不会让你失望的,毕竟孤还因他挨了一顿臭骂。”
说罢,刘风收了笑意,继续提笔转勾,又一次的临摹起桌案上放着的那首墨迹早已干涸的宣纸。
庭院里,正被别人临摹字迹的刘希放下了手中的炭块,端坐在不远处的田薰儿则是莲步轻移的赶忙上前,待看到宣纸上那跃然纸上的自己盈盈笑语模样,不由喜色更胜,眼眸中亦是多了几分羞涩之色,恰与宣纸上玉手半遮的模样遥相呼应。
“画的当真是和田姐姐一样好看呢。”
一边,兰瑾公主李梦筱轻声道了句,这些日子下来,因为身处刘汉再加之先前的药物作用,她的面色清瘦了许多,只是近来刘斯没有派人来打扰,所以这片刻的宁静让李梦筱心情有了短暂的轻松。
正在看着医书的雪绛闻此言,心中不免生出好奇之意,遂走上前瞧了了瞧,待看完之后,不免美目生出几分惊奇,仿若重新认识刘希一般,在他身上来回打量着。
在身边铜盆洗了洗手,擦着手的刘希见田薰儿如获至宝,将宣纸小心翼翼放入怀中,不免心中生出一丝歉意。
相识以来,田薰儿一直默默的陪伴在他的左右,而刘希却很少关心对方,今日不过是一张简单的素描画像便让田薰儿当做至宝。
这些天一直深居简出,想来田薰儿也未曾仔细瞧过这长安城,倒不如带着她出去散散心。
想到这里,刘希不免笑着道,“今个儿闲来无事,不妨出去走上一走?”
此言一出,其余之人无不是眼前一亮,长安可是刘汉的帝都,集无数商贾与城郭之间,拢天下奇珍与一处,有着道不尽的繁华与盛景,这些天因处境不便,虽来长安已经有月余,众人却都未曾好生的逛一逛这长安城,即便是马绣与小武,听得刘希这句话,也是颇为开心。
“我可以跟着一起出去么?”
犹豫再三,兰瑾公主小声的问道,作为李唐的公主,她是出嫁到长安城,理应不该抛头露面,只是在这庭院中待久了,也不免想出去透透气。
刘希自是瞧出了李梦筱想随行却又颇为顾忌的念头,笑着伸了个懒腰,“我可没带大唐的公主出去,与我同行的只是李公子。”
闻言,李梦筱又怎能不明白,当即含笑着道,“公主身体偶感不适,今日便在屋中歇息了。”
说完这句,李梦筱便匆匆回了屋,不一会换成了白衣提扇的公子哥模样,见得马绣不禁上前左右打量一番,继而摇开折扇自言自语,“这等装扮,倒是与我有几分相像。”
自然,引来众人一阵嬉笑。
抱着喜笑颜开的小灵儿,刘希率先往外走去,许久不出庭院,不觉天气已经变得秋高气爽,很是舒心怡人。
街道上人流熙攘,走在这叫卖声四起的街道里,望着琳琅满目的流光物件,刘希的心情莫名的大好起来
。
只是身边的田薰儿与雪绛皆是姿色出众,引来不少风流自诩的士子,因而也给刘希他们带来不少的麻烦,好在有马绣与小武在,打发起来也容易得很。
闲逛了一个多时辰,不知不觉中,众人手上也多了些东西,这也是刘希任性了所为,但凡是田薰儿她们露出喜好之意的物件,皆是不皱眉头豪爽万分的买了下来。
银子,是刘希目前最不缺的东西。
将一只雕刻着富贵花开的白玉挂金铃的项圈戴在小灵儿稚嫩脖颈上,看着摇晃铃铛嬉笑不停的小灵儿,刘希很是欢喜在她小脸上捏了捏,稍后又是与田薰儿等人各买了些玉石佩饰。
待出了这家铺子,天也到了正午之时,刘希遂与众人道着寻一个地方吃些酒菜好生歇息,早已经被酒水馋着的马绣自然是喜出望外,至于兰瑾公主她们不免也对刘汉的美食心存好奇,自然也是很赞同刘希所言。
一路打听来,众人到了长安城内颇有些名气的‘云湘楼’,不消说,此刻正是用膳之时,酒楼内人满为患,但马绣丢出了一块沉甸甸的银子,那掌柜的不待他开口,随手抓来个忙得晕头转向的伙计,让那伙计引刘希他们去楼上雅间。
瘦弱的伙计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将那毛巾很是熟练的甩在了肩头,“几位客观请随我来。”
“掌柜的,小爷我不在乎银子,你让后厨赶紧上些拿手的招牌菜,哦,对了,再来一坛好酒。”
手抓在扶梯上,马绣与那胖掌柜嘱咐着,这亟不可待的模样令刘希等人纷纷莞尔一笑。
楼梯不算太宽,恰好容得了上下两排行走,正瞧着马绣的刘希突然觉得头顶之上传来一道带着恨意的目光。
抬首望去,正见那日刘斯宫宴上见到的刘汉状元,刘希记得他姓彭,其父亦是在刘汉为官。
此刻,对方仍是一身华服,身后簇拥数人,面色带着红意,显然是已经酒足饭饱。
“客观,这边请。”
很显然,引路的伙计是识得这刘汉的状元,遂小心翼翼的让到一旁,并提示刘希靠边。
哪知那对方却偏移身子将刘希的去路给堵了上,很是不屑的唾了一口,“唐国蛮夷!”
这等轻视与鄙夷当即是恼了小武与马绣,二人怒气之下便要上前,却被刘希用眼神给止了住。
“不过是有读过几策书,就敢藐视我大汉士子,就凭你,也想着与名子白一战,当真痴人说梦,贻笑大方。”
说着,竟又是笑了出来,喝过酒的面色越发的通红,而他的话一出口,不仅仅是身后跟着的几人,即便是整个酒楼大厅用餐的人都听出了刘希的身份。
无数的目光朝着刘希等人望了过来,其中但凡是以读书人自居的人皆是丢下了碗筷,义愤填膺的围了过来。
很显然,他们被刘希要挑战名缪的消息给恼怒了。
以名缪在士林中的地位,又被别国之人扬言要挑战,那无疑是要挑战整个刘汉的读书人。
而这场景,刘希也早已经想到了
。
用手轻抚小灵儿的脸颊,刘希安抚住怀中的小灵儿,生怕小丫头一时忍住不住性子,将这里的人给全都取了性命。
此事的始作俑者,那彭姓之人显然不知道他已经一只脚踏在了鬼门关上,见四周越来越多的讨伐之声,不禁越发得意,一张脸几欲贴在刘希脸上,一字一顿的道,“蛮夷终究是蛮夷,即便是你们的公主,我皇想要你们就得乖乖的送过来,作为唐人,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长安城口放厥词!”
“你……!”
这话使得李梦筱气急的言语大失,想要理论,但却又找不出话来说,毕竟对方说得是事实。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犹如顽石入水,将这四周聚集的人给都看呆了,只因刘希一巴掌打在了那彭姓人的脸上。
显然,后者也未曾想到刘希竟然会这番,捂着脸愣了稍许,这才面露狰狞起来,想要上前与刘希厮打,但或许是顾忌自己的名声又或许是瞧到了小武不知何时拿在了手中的青钢剑,只得手舞足蹈的咆哮了起来,“唐国蛮夷,你竟敢打本官!”
死死的盯住对方,刘希嘴角裂出一丝冷笑,“我来这里,便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即便死了,也会拉些不长眼的东西垫背,比如说你这只会乱咬人的狗……”
闻言,彭姓之人不觉得心中大寒,但是四周如此多的眼睛看着,作为司空府长史,其父更是光禄勋,在大汉可为风光无限,哪里能表现出怯弱的模样来,只是眼下委实没有底气,遂气急败坏的指了指刘希,“你给本官等着!”
道完这句,一甩衣袖,也不顾身后同伴的呼喊,匆匆的离了去,看来是搬救兵去了。
屋内,那些书生与食客瞧着刘希不免满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有了这一出,田薰儿等人皆是没了吃饭的心思,极为担心的想要回去,而刘希却是摇了摇头,继续往楼上走去,“既然来了,自是要吃饱喝足,不少扫了兴致,其他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需劳神担忧。”
刘希这笃定的模样让众人不免多了几分心安,遂是与他一道进了楼上雅间,想来是被刚才的事情给惊到了,酒菜很快便摆满了一桌。
端起酒杯,又是放了下,马绣轻声问了句,“玉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毕竟刘希刚才那一巴掌打的不仅是刘汉的官员,若是有人使坏,那就打在了刘汉读书人的脸上,后果他可是不敢多想的。
毕竟很多时候,这些斯文人比武夫更为疯狂。
听马绣问起,刘希放下筷箸笑了笑,很是无辜的道,“我可没不知道他是谁,做不做官,读不读书,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人辱我大唐,刘希自幼学习忠孝礼义廉耻,忠乃首位,又岂能坐视不理?”
见刘希这般装傻,马绣自然猜出了刘希的对策,只是依旧有些担忧,“万一他带人来胡搅蛮缠将你给抓了去,这可对计划不利,不如我去把蒋玄礼招来,也好使他们有些忌惮。”
摇了摇头,刘希思索了片刻,“唤蒋玄礼来只会让事情更严重,还是让玉瑶郡主来吧,事因她而起,她出点力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