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杀意扑面而来,任刘希揣测一路上会波折万分,但着实没有料到展复会在这荒郊野地对他痛下杀手。
“呜呜……”
刘希脚下拉车的黑马也察觉到了那不不逊于滔天浪潮的杀气,低首悲鸣不断,似在跟着展复做着求饶。
篝火跳跃,围在四周或是无聊之下拨弄火苗或是闭目养神的供奉皆是望了过来,只是他们神色如常,并未有丝毫的改变,仿佛已经习惯了眼前这情形,毕竟展复可是唐皇都要礼让三分的供奉院下院执院,而刘希只是个小小的五品官,哪怕是展复杀了刘希,那也是随意可为之事。
形势变得极为不利,囚车中,刘希飞快的盘算开来,展复打定了主意要取他的性命,若是不出手自然是没有活路,而一旦出手,那也必定会暴露了自身隐藏的修为秘密。
对待一个洞天和数个宗师的高手,刘希还没有在不动用‘龙蛇九变’的情况将他们给击杀。
权衡之下,刘希突然响起了童军的话,没想到最终还是得取那最坏的下下之策。
“展大人这是要动私刑,刘希又怎会坐以待毙?”
听得这句话,展复似乎听到了很是搞笑的话语,清瘦的脸上露出了满是戏谑的笑意,“难不成你想从老夫的手中逃走?”
嘴角微微上扬,刘希双目斜过看了眼展复,一声冷哼道,“对你,我何须要逃跑!”
“哗啦!”
精钢打造的囚车突然像是孩童的玩具,支离破碎的散作了一片,一柄通体剔透带着一抹诡异绿色围绕的长剑浮现在了刘希的身前。
将‘上邪’抓住手中,刘希周身亦是被如莹莹流水的灵气所包裹,整个人面色如玉流光萦绕犹如九天仙人。
展复挥手退去了围上来的随行供奉,来回打量着刘希,“哈哈,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已经到了宗师的地步,怪不得胆敢在老夫面前如此嚣张,只是可惜了你这后生……”
眉宇间闪过一丝的惋惜,展复似乎为庭院里栽种的一件极为珍贵花草凋谢而感到无奈与伤悲,又或是在为千幸万苦寻来的茶叶未能煮出所想要的味儿而白白浪费心疼万分。
只是在这惋惜之间,展复突然神色一变,双目精光暴涨,强大的气息不加掩饰的释放了出。
就在这时,黑暗中一声怪异的尖啸声传来,随即只见一团黑影从远处飞扑而来,直逼着展复的面门而去。
“大胆!”
有一名供奉眼疾手快,纵身上前想要阻挡,只是身形还未碰及那黑影便被震飞到数丈之外。
黑影丝毫不停留继续扑向展复,卷起的强大灵气犹如海啸巨浪,似乎要将展复给吞噬到其中,撕碎他那被麻袍包裹的单薄身躯。
“哼,不自量力,萤火之光敢于日月争辉
!”
只听得一声冷哼,本将气势压在刘希身上的展复慢悠悠的伸出了右手,右手上灵气缠绕如水流,晶莹剔透,很是缓慢的冲着黑影迎了上去。
就在这时,刘希也动了,一抹耀眼的光亮下,只见一道青鳞毕现爪牙皆张的五丈巨龙在刘希的身后盘旋。
嘹亮的龙吟之声将整个黑夜给穿了个透。
光芒大涨的‘上邪’似一道五光流彩,化作长虹银练,斩开几多遮人眼的夜色,劈向了展复的头颅。
察觉到这股骇人的气势,展复早已经是震撼万分,脸上哪里还有先前怡然自得,慌乱之下,从怀中掏出个葫芦来。
那葫芦散着幽幽暗紫色光芒,似乎遇风而涨,巴掌大的葫芦眨眼间变作了数尺长,火花电石间挡在了刘希的长剑前。
“当!”
丝毫没有想象中惊天地泣鬼神的场面,长剑与葫芦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很是清脆悦耳,似纤手无意之下拨弄琴弦后跳动而出的湛然乐符,又似玉珠在盘中滚落时留下的叮咚音律。
仿若是从人心底生出的一道清泉,令其余之人肌骨都随之放松了下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倘若不是展复痛呼一声,飞速后退去,这等景象,当真是令那些供奉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
“大人。”
一群人围上前,将嘴角鲜血溢出的展复护在其中,而另一边,刘希则是伸手将要往后飞出去的黑影接住。
却是小脸涨得通红的小灵儿。
小丫头缩在刘希的怀里,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襟,一只手指着展复,呀呀作语,大眼中满是凶狠之色。
刘希看了眼不远处飞奔而来的马绣,自然是明白了小灵儿怎么跟来的了,小灵儿的实力在马绣之上,所以刚才见他有危险才能率先赶了来,只是展复有着洞天的修为,而小灵儿只有元神之境,即便刚才展复乱了心神偷袭成功,小灵儿亦是消耗极大,此刻气息颇为紊乱,想要再度出手,怕是会有所自损。
“玉生……”
听得马绣这担忧之言,刘希与他点了点头,“我并无大碍,你要多加小心,今朝……”
盯着展复,刘希的话中满是谨慎之意,他已经到了应龙变,对付洞天的高手并无多少难处,可对方还有十数名宗师的高手,马绣虽然也是宗师之境,但也只能应战对方一人,而小灵儿刚才已受了创伤,刘希自然是不愿她再度出手。
更何况那日在下邳城的气息刘希也是感觉到了,所以眼前的展复等人并没有让他有所顾忌,最为让他顾忌的还是另一个未现身的洞天高手。
高手之间,过招不过争毫厘之间,有时候,简单的一招一式便能取了对方的性命,更何况还是躲在暗处的洞天高手。
所以,刘希不得不心生防备。
“咳咳,当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
擦干嘴边的血迹,展复从诸多人中越众而出,盯着刘希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戒备,“若是没有这紫玉葫芦,老夫今日怕是要丧命于此了,原来你是刘汉的贼人,怪不得我供奉院的人在北疆无故消失,也怪不得‘光武’会全军覆没,如今老夫总算是明白
!”
厉声之下,展复又是剧烈的咳嗽起来,惨白的脸上多了异样的红色,那本给木簪束着的一丝不苟的长发也散落在了肩头,凌乱之态尽显,再无往日的风雅之态。
“尔等速速离去,待到京师,将今日所见如实禀报与衍生大人!”
说罢,展复双手飞快的在自身百会、神庭等穴位上的点过,随即比之前强大数倍的气息犹如惊涛骇浪从他身上澎湃而出。
展复在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
这等场景让刘希莫名的心惊起来,当年在云梦大泽上,他亲眼见到那保护李梦筱姐弟的白衣老者将修为从御气硬生生的提高到了大成巅峰。
展复定是不顾自己生死,眼中只是想着如何将他刘希除去,倘若借这种手段,将修为跃出洞天之境,那形势可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刘希是由不得展复这般举动。
大惊之下,刘希急速退后数丈,将小灵儿轻轻放下,随即亦是将全部的实力拿了出来,身后的应龙张牙舞爪,龙吟之声嘹亮高亢,仿若下一刻就要从刘希的背后飞天而去。刘希手中的‘上邪’光亮耀眼如明日坠落了凡尘,褶褶白光间那抹绿色犹如灵蛇缠绕剑身游动。
显得那般的妖异。
身后,马绣面色惨白,他知晓刘希的修为远在他之上,却从未想到竟到了超越洞天的地步,再加之不远处展复也是竭尽全力,此番这不过两里之间的距离,两股气息威力丝毫不亚于惊天巨雷相撞,修为只是宗师之境的他只觉得举步维艰,额头汗珠滚落如流水。
咬紧了牙关,正当马绣将小灵儿护在了怀中时,刘希动了。
衣袂飘,长剑动,灵气五彩如流水。
水泥土飞扬间,‘上邪’破开层层夜色,将天地给贯了个通透,剑锋直指展复的面门。
正在点着自身穴位的展复眼中生出一丝的惊骇,他着实没想到刘希的真正实力已经强悍如此,更没想到他的一剑来得是如此之快,他的修为已提升至破虚的边缘,这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之事,可在此时,却丝毫的胜算都没有。
锋芒万丈的剑气近在咫尺,仓皇之下,展复也无法继续将修为再度提升,当即化掌为拳,迎着刘希而去。
“轰!”
低沉的声音犹如炸雷在耳,马绣只觉得气血翻涌,喉咙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惊慌之下,忙低下头,见小灵儿只是面色发白,并无其他大碍,这才放下心。环顾四周,马绣发现方圆数里之内草木尽毁,而刘希与展复交手处,一条十丈宽的沟壑格外醒目,好似被一剑给硬生生的划出的峡谷。
夜色凌乱,瞧不见到底深几许,刘希与展复各居峡谷一边。
“咳咳……”
轻咳之下,刘希用拄着剑缓缓的站了起来,而对面的展复则是再也没了动静,花白的头发已全白成初雪,散作一团
。
夜风撩动下,白发与撕裂的衣袍轻轻摇晃着。
展复那一击,几欲和刘希势均力敌,二人皆是受了创伤,只是他透支了修为,任何伤势对他来说都是雪上加霜,所以被刘希一击所杀。
高手过招,生死不过是一招之间。
在马绣惊讶之时,怀中的小灵儿挣脱而出,快速扑到了刘希的身边,小手胡乱的舞着,口中仍旧是那令人听不明白的呀呀之音。
回过神来的马绣忙飘身上前,扶助刘希,“玉生,你怎么样?”
气息有些紊乱,刘希摇了摇头,“无妨,只需调养数日,便能恢复。”
这倒不是刘希在宽慰马绣,他的‘辅行诀’已经有了宗师的境界,刚才受伤之后,丹田处的青莲便已开始快速运转,梳理着体内乱窜的灵气,否则此刻他怕也是躺在地上,起不了身。
可就在说话间,又是一股强大的气息从背后传来,刘希心中大惊,正要忍痛起身将二人护在身后,马绣却从腰间掏出乾坤扇挡在了他的身前。
乾坤开度,山河再现。
只是这偷袭之人乃是李唐老祖之一的李云鹤,本是去草原调查,却途中遇到圣殿高手力敌不果,遂折身而返,恰好遇到刘希破笼而出,故将气息全都收敛了去,只待寻机会击杀刘希。
自刚才瞧见了刘希的实力,李云鹤心中便坚定了杀意。
如今刘希被展复所创,李云鹤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要出手,要为李唐除去这刘汉细作,破除刘汉的阴谋,以免日后留下大患。
或许刘希还未受伤之时,即便他李云鹤为洞天的高手也难以伤得他,唯有与展复一般,可眼下情况大为不同,李云鹤实力是在场所有人中最高,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这次偷袭他使出了全部的实力。
马绣的乾坤扇李云鹤亦是瞧出了不同凡响,不过宗师的修为还是入不了他的眼,双目紧紧锁定在刘希身上,见握剑的刘希身形不稳,当即知晓这次偷袭已经胜券在握,不由嘴角咧开一丝笑意。
可就在李云鹤离最想杀的刘希等人还有百米之时,突然觉得后背传来一丝的凉意,起初他并未在意,但又行了丈许远,只见一抹红色从他胸前飞出,似水珠那般,在空中抛落了下去。
这是血,是他李云鹤的血!
很快,李云鹤发现他的整个身子疼痛难忍,仿佛有千万虫蚁正在他体内吞噬着,灵气也正以惊人的速度消失。
鲜血,不断的从李云鹤的身体内喷洒而出,此刻的他像是被针扎破的水袋,越是努力运转灵气,鲜血就喷洒的越多。
眼前这情形让刘希与马绣皆是瞠目结舌,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震惊之下,刘希忙遮住了小灵儿的眼睛,不愿让她瞧见这等血腥之景。
终于,李云鹤无力地从半空中坠落了下去,一道光亮则是从他的头顶飞出,看到此物刘希的瞳孔猛地扩张如琥珀圆珠。
只因从李云鹤头顶飞出之物竟然是一枚绣花针,一枚刘希很是熟悉的绣花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