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举目眺望,彤云一片,恍若天上的仙人错手打翻了铜炉,在茫茫无际的草原间燃出了熊熊火焰。
而即便是知晓了出了变故,可木札特与巴旦木皆无暇去顾忌羊角山的发生了何事,只因二人皆是想到了一处,各自领兵杀向了对方的汗帐,却偏偏在这毫无遮挡与隐蔽的草原上给遇着了。
仇人相见,自然是要眼红几分,不消多说,便已经杀作了一团,木札特凭借人多势众更有凌厉凶悍的‘逐日’追随左右,而巴旦木则是仗着佛宗高手佑护,两人心中互不惧怕,各自想着一举做个了断,再无后事之忧。
于是乎这断然伸手瞧不见五指的黑夜成了血流成河之时,怒吼的厮杀声,悲痛的马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平地之上,人山人海的对决全凭不断的兵卒死亡来换取一点点的优势,自然,兵力众多的木札特正慢慢夺得胜利。
不过巴旦木又怎会甘心,更何况他从未有过像今夜这般离想要的那般近,只要击杀了木札特,那些乌合之众还有什么可以挂齿的?
主意已定,巴旦木与身旁候着佛宗高手道了出来,后者也是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所以无须巴旦木多言,就纵身而出,踩着黑压压的头颅直扑处在数万大军之后的木札特。
夜色虽是令人瞧不见四野,但佛宗人跃起之时,马背上的木札特仍是心中莫名的大寒,多年来已经养成警觉的他当即口中大呼不好,也顾不得多日来一直偏好的君子仪容之礼等,慌忙从马背上跃下,踉跄着往一侧小跑了数丈远,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待木札特转首之时,却见得一道黑色身影从天而降,面容看不清楚,但是那锃亮的头颅晃得人他双眼颇为疼痛。
随即只听得一声悲鸣,那伴随木札特多年的战马轰然倒地,见到这一幕,木札特心中大惊,也幸亏他当机立断的逃下战马,捡得一条性命,也为身旁的侍卫讨了些许时间,虽说是不能阻挡佛宗之人,但也能拖延上片刻。
但修行之人毕竟是修行之人,与普通人高出了太多,而阳曲城一战已经使得匈奴瓦德西丧失殆尽,所以佛宗弟子此刻如同是进了无人之境,击飞身前碍事的匈奴人,很是缓慢的走向木札特,似乎已将对方当做了逃脱不出去的猎物,也或许是想将正在念叨的一段经文给念完,以便减去他今夜的罪孽
。
脸色消瘦的佛宗弟子缓缓聚起了变作拳头的左手,深陷的眼眶中是包含庄严圣洁的目光,放佛眼前的杀戮不过是云云过往,终究会成为佛宗前那散入尘世的聊聊烟香。
就在佛宗弟子想着要去超度了在他眼中作恶多端的木札特时,一道身影似那大鹏展翅从天而降,抓起了瘫坐在地上的木札特并反手打出一掌。
那佛宗弟子当即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呼,随即飞了出去。
一身紫衣紫冠,面上带着轻蔑之色,竟是先前从刘希手中逃了去的张少录。
“天师,好在你来了,否则本汗可就是要命丧歹人之手了。”
微微颔了颔首,张少录伸手在紫冠垂下的流苏上拨弄过,“遇上些事儿,所以耽搁了片刻。”
这遇上的事儿自然是受了重创后疗伤,这等大丢颜面的事情张少录又怎会与外人道,而视他为救星的木札特哪里敢去询问,忙慌不跌的点着头,“无妨无妨,还请天师助本汗绞杀了那些逆贼。”
越过漆漆黑夜与无数的厮杀正酣的兵卒,张少录狭长的双目中闪过一丝的戾气,宛若要将心中压抑的不快给全都释放了开来,连话语都冰冷了几分,“你且放心,既然本座来了,自是会帮你料理了这些烦人的东西。”
话音还未落下,张少录再度跃身而起,与他一道前来的几名道家高手亦是随着扑了出去。
想来是真的有着怒火要泄去,张少录脚下的力道可谓是惊人,一路踏过去,但凡被他紫云履触碰之人无不是骨骼尽碎。
因而张少录所到之处可谓是哀嚎一片,有听到那惨绝人寰叫声的兵卒皆是匆忙的往着一边躲去,生怕一不小心成了对方的脚下灵魂。
“汗王,他们……”
后方,满面虬须的高大汉子虎目中满是怒气,走到木札特的身旁,嗡声正要说道,却被木札特给伸手止住了。
“荷楮将军,此时此刻,做不得妇人之仁,且随他去,待日后再作计较。”
听得这话,那汉子也不再多言,只是将拳头给捏的格格作响,直到张少录进了敌军之中,与佛宗之人交上了手,这才渐渐缓和了面色。
高手过招,必定是要殃及池鱼,而这交手之地便是在巴旦木的阵营之内,所以本是要抢占先机的巴旦木顿时陷入到了困境之中。
此时此刻,张少录也与落尘战了起来,须臾间,二人就已经是百招交往,这时张少录才发现世上又是多了一个年岁与他相仿修为却骑互相当之人。
其起起落落,拳掌变幻,二人在人群中不断的穿梭,不时有兵卒被他们灵气所伤,口吐鲜血,命丧黄泉。
混乱之中,只听得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惊得张少录与落尘都各自停了下来,循声望去,却见巴旦木整个人已经尸首分离,鲜血抛洒如落雨纷纷。
见张少录嘴角处露出一丝阴毒的笑意,这时落尘才想到刚才交手时对方似乎有意引着他往巴旦木的身边去。
原来是早有图谋!
巴旦木一死,本是效忠于他的兵卒当即士气大落,佛宗即便想要有所求也需从长计议,思量至此,落尘也不再恋战,当即招呼着佛宗弟子匆匆离了去
。
落尘等佛宗弟子离去之后,原本追随巴旦木的匈奴人更加乱了阵脚,顿时场面乱成了一锅粥,候在远处的木札特见得这情形,心中大快,拔出佩刀在侍卫保护下往前冲去,迫不及待的想要拿下属于他的草原王者之位。
可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由远及近嗡嗡作响飞速而来,恍若流星坠天,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还是面露狂喜之色的木札特便被羽箭给射中,整个人随着羽箭飞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无数人震惊的不知所以,唯有张少录脸色大变,抓起身边几名已经呆滞的兵卒扔起,随即便是慌不择路的往一边跑去。
“嘭!”
张少录扔出的兵卒被击成了碎片,血骨漫天飞洒,而击杀他们的正是刚才射杀了木札特的刘希。
从羊角山赶来时,刘希恰好见到了落尘等佛宗弟子离去,得知巴旦木已死,刘希当即出手斩杀了木札特,并再度将张少录给锁定,欲一举击杀了他给大武复仇。
哪知这张少录好生的狡猾,情急之下为了取木札特的性命,竟然给他察觉了,而道家的轻功乃是一绝,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竟然跑得个无影无踪。
愤恨之下,刘希唯有暗自恼怒若是再相遇必定要取了他的性命。
可马绣似乎并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张少录就这般逃离,运足了灵气,紧随其后,朝着漫漫黑夜中追了过去。
马绣的修为虽是宗师之境,但仍不是张少录的对手,刘希自然是放心不下,就在这时,耳边乱成一团的景象再添喊杀之声。
是津胡儿带人来了。
木札特与巴旦木皆死,跟随他的部落兵卒早已经是乱了套,此时有津胡儿气势汹汹而来,自然是溃败不堪的四处逃窜。
胜负已定,刘希当即是要去追寻马绣,伸手一把将要从他身边飞出追着马绣的小灵儿,刘希几个虚闪到了战场之外,与候在那里的呼延青石等人道,“你等先行回花未央处,待得我命令行事。”
说完这些,刘希抱着小灵儿跃身飞出,行了十数里之外便见马绣被张少录一掌击得连退数丈之远。
丝毫不得犹豫,刘希忙伸出右掌拍在马绣的身后,马绣当即会意,双掌向前,打出一道灵气虎啸龙吟直扑张少录。
“今日本座暂且放过尔等!”
又是一道亮光闪过,竟是硬生生的挡下了刘希与马绣的合力一击,那张少录似乎是长了翅膀般,又一次逃窜到了不知何处。
半空之中,一只刻满古老文字的铜铃静静的浮在那里,散着幽幽的暗绿,好生的诡异。
生性调皮的小灵儿从刘希怀中跃然而出,正要用小手抓取铜铃时,那铃铛却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音,裂成了无数的碎片,飞洒至四处,融进到了长草野地。
远处,正仓皇疾驰的张少录身形猛地一滞,一口鲜血吐出,身子也直直的从空中坠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