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喧嚣还未散去,酒肆茶舍中最离不开的话题自然是刚刚放的皇榜与那万人向往的御街打马。
刘希本就在士林中很有名气,如今夺了状元,让那闹得满城风雨的押注也随之谢了幕,百姓闲话之中怎能少了他?
“某要是能有打马御街,当真是无憾了
。”
街边酒肆里突然传来这感叹之余,此言一出,顿时引来其他之人的附和。
“的确是风光无限,且不说成为天子门生,平步青云,便是众多小娘子抛出的媚眼,也够人骨头酥的很。张家二郎,你还是莫眼红他人,埋头苦读个十数载,也能登科及第,到时候跨马游街岂是说笑之言,或许更有当朝哪位王爷国公家的千金瞧上了你,到时候你可就是春风得意,飞黄腾达无人及啊!”
一番打趣的话引来哄堂大笑,笑罢,闲来无事吃酒的人又是说到起先前所见的进士游街之景,说着哪个郎君一表人才,亦或说着不知从何处听来的小道消息,讲着哪个郎君娶了个悍妻,即便是中了进士,日后也怕是过的憋火。
这些,刘希听后也只能一笑了之,有了游街那热闹风光之事,一路走来,倒是有不少人识出了他。无论商贩走卒还是往来百姓,但凡有打招呼之人,刘希皆是一一笑着颔首回应。
堂堂的新科状元竟然与自己回礼,这番,倒是让身份卑微的对方惊愕之后又是万分惊喜,看着逐渐离去的刘希,本是钦羡的眼中多了敬重之色。
小院的门口,吴双儿探首望着,待看到刘希身影出现时,忙扭过头对着院内喊道,“公子回来了!”
几道身影涌了出来,笑着上前将刘希簇拥在其中,使得小巷顷刻间变得拥挤起来。
小丫头欢喜的拉着刘希的衣袖,眉眼间满是笑意,似乎要将这深秋寒凉给融成了三月阳春。
边走边说着,一番说笑,待到了院子里,却是扑鼻而来的菜肴香气,张胡氏与张小泉从炤房走了出来,见刘希回来了,忙将手在身上擦了擦,疾步走了过来,要与刘希行礼,后者当然是眼疾手快的将二人给搀扶住。
人生三大喜事,金榜题名时,这顿丰盛的午膳吃得是颇为欢畅,觥筹交错,笑语不断。
也不知喝下多少酒水,曾自诩千杯不醉的林逸身形摇晃,呓语不断的与小武互相搀扶着回房去了,时常保持着冷静的大武也是喝上了头,跌坐在木椅下,竟是睡着了,被还算清醒的渠浪和张小泉给送回了房间。
倒了杯醒酒的茶水给刘希,吴双儿又是问起了皇城中的情景,后者自然是用尽了华丽辞藻好生的形容了一番,顿时让几个女孩儿听直了眼,那张胡氏更是口中听得呆滞住了,许久才轻声道了句,“天子这皇城莫不是那从云霄中掉落在凡间的仙宫神殿……”
这惊叹的模样当即让其余之人忍住不禁,嘻笑之间,马绣转身朝外走去,正在热闹嬉戏中的吴双儿等人没有察觉这异样之景,而刘希虽看在眼中却未有言语。
不露声色的又是与众人说了些话,刘希这才走了出去,听着身后不曾停下的欢笑之声,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世上,总是有着几多欢喜与几多愁。
屋外,马绣背依在木栏上,一边喝着酒葫芦中的满堂春,一边抬首看着碧水洗过的蔚然天际,秋风迎面吹来,舞得他衣衫猎猎作响,却吹不去那桃花眼中的抑郁愁苦。
“玉生,或许,我要离开了……”
听得脚步声,马绣仍是看着天际浮云,饮了口酒,低声说道。
愣了片刻,刘希笑着走上前,双手放在木栏间,“是去信阳?”
未出声,马绣猛的灌了几口酒,算是认同了刘希所说
。
秋风带着凉瑟之意迎面扑来,让本是喝了酒略有燥热的刘希舒适不少,“什么时候去?”
“看吧,就在这几日。”
深吸了口气,将冷风吸进肺腑之内,此时此刻,刘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前的情形在淑柔郡主出京之时他便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般的快。
察觉到屋中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刘希止住了到了口中的万千言语,拍了拍马绣的肩头,“今朝,做你心中所想之事,我们都会支持你。”
话音落下,便见吴双儿从屋内走了出来,扑上前,钻进了刘希的怀里,“公子,你出来这么久,我们还在等公子继续说那皇城内的美景呢!”
说着,大眼眨着,乌鸦鸦的睫毛合了又散开,盯着马绣看了好一会,“今朝兄长,你又想郡主了么?”
自从马绣苦闷的这些日子来,小丫头对他也是好生许多,少了往常的口头不饶半丝的打趣,称呼也变成了现在的今朝兄长。
马绣苦笑了两声,继续饮着葫芦中的酒水,刘希则是将吴双儿带进了屋中,与几女说着宫中所见之景。
接下来的几日,刘希新科状元自然是好生的忙碌,参加了提前的鸿胪宴,又是接到了无数请帖,其中有朝中大员,也有着商贾富绅,有着拉拢之意,更有的已经打听出他并无家室,亦无婚约,想与这仕途不可限量的状元郎之间成就出一段姻缘来,从而得到个乘龙快婿。
分身无术,刘希只能从众多请帖中挑些位高权重之人前去拜访,整日里繁忙的很,只希这种应酬能早点过去,先到兵部过上几天的安稳日子。
回到院子,每每都是夜幕垂下之时,待看到马绣屋中的油灯仍在亮着,刘希心里不知为何总户有着些许的庆幸。
这日,又是到了戌时,刘希总算是从这兵部左侍郎贾全府中抽身而出,这贾全曾在北疆带兵,有勇有谋,生性也颇为豪爽。
而正是他这武将独有的豪爽性子让刘希很是头疼,酒从正午一直喝到了刚才,若不是那贾全醉了过去,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结束。
“公子,到了。”
马车行了许久,渠浪轻声道了一句,刘希应声掀开车帘,四野里浓墨漆黑,冷风吹来,摇曳着不远处酒楼前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
酒楼中的小厮听到声响,忙走了出来,这些天,刘希的马车都是停在他们酒楼马厩之内。
“劳烦你了,小哥。”
刘希轻声道了一句,那小厮则是连连摆手笑着道,“小刘大人折煞我了,大人贵为状元公,却待人谦和,街坊四邻无不对大人称赞不已。”
说笑了两句,刘希与渠浪借着隐晦黯淡的星光往着小巷走去,刚进了小院,习惯性的朝着右边望去,这一看,却让他心中涌出一片失落。
油灯未亮,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