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抑扬顿挫,一张一弛,仍是与先前那般说得引人入胜,将刘希作对联给众人道了出来,更是说出几篇让人引为天人所作的诗句,这些是马绣从刘希平日里写下的诗中抄来的,世间从未有过,从而将刘希名声抬的越发高了。
最为重要的这番低调的大才子竟然为了一酒楼深陷贪官巧取豪夺之事出手相助,不惜身陷囹圄拔刀相向,如此大智大勇之人,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如此?
于是乎,不过是一夜之间,仿佛春风吹过,整个嘉陵城都明白有个读书人为了百姓与纨绔衙内刀剑相搏,读书人更是争口相传,古便有大贤为不平之事怒剑而起,而眼下寒窗苦读的他们被人视为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刘希的出现正是向世人道明,读书人是智勇双全的,就算他们没有拳脚剑技,但仍有满腔的热血,怎能不为心中典范讨回公道
。
所以,天未亮,嘉陵城的京兆尹府衙前便聚集了从各个书院前来的读书人,其中更有深具功名的士子,无不是愤慨的让孙行出来还刘希乃至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
而此刻,大街小巷的茶楼酒肆仍在说着刘希喊冤入狱之事,听闻之人也面色愈发显现怒色,李唐自开朝便是律令严明,这等欺良霸昌之事怎能不让人义愤填膺?
“马公子,这番真的可以救下公子么?”
市集往来的人群中,吴双儿低声问了一句,百姓的为刘希喊冤的场景她也是看到了,可是自古便有民不与官斗的话,如此行事,小丫头心中委实不知能否将刘希给救回来。
毕竟公子可真得杀了人。
“双儿妹妹,你且放宽心,玉生必定会平安归来。”
马绣轻声应了一句,此刻的他面容憔悴,双眼红肿,本是顺理的整洁长发垂下几缕搭在脸颊上,寻常最喜欢摇摆的纸扇也被胡乱的插在腰间。
刘希是他的至交好友,马绣必定是要救他性命的,可若真的官官相护,那便只有最后的计策了。
而这是马绣最不为想见到的事情,这番做了,日后还怎能与淑柔郡主相见?
所以,他比吴双儿更多几分煎熬。
只是刘希身陷囹圄,众人皆是乱了方寸,他马绣又岂能将这苦闷展现出来,不管如何,事情总会好的,什么困难也都能渡过去。
一定可以的。
衣袖中的双拳紧握,马绣眼中满是坚定之色,继而与渠浪交代了几句好生照顾吴双儿等几女,又是匆匆的离去了。
暗牢内,刘希与林逸静坐在灯火下,牢狱中不曾见到丝毫的日头,若不是乔老头前来送饭,他二人都不知道时辰便悄然无声的逝去了。
“吃饭了。”
刘希微微抬首,这好像是他入狱第五次到了用膳的时候,也不知家中的双儿等人可好?
低叹了句,又是正襟危坐,他的对面,林逸浓眉紧皱,右手在消瘦显得尖拔的下巴上抚过,稍后伸手想要推动桌面上圆石棋子,却又是将手给缩了回来。
“落棋不悔真君子,玉生你这句话可将逸给难住了,我得好生考虑考虑,总不能接连败在玉生手中。”
说着,林逸又是皱眉的苦苦思索起来,一只手在棋盘上圆石棋子上放下又是收了回来,似乎很苦恼下一步该如何的去走。
见他这般,刘希笑了,为了打发无聊的光景,与林逸道出了象棋,哪只后者听了后大为欢喜,更是用脚下的砖石做出了棋子,并在木桌上画出了棋盘来,虽说有些粗陋,但对二人来说却已经是极好的了。
不过林逸即便天资聪慧,但初次接触象棋,在棋力自然是比刘希逊上几筹,因而先前的几局开盘攻势凌厉,却都落得个铩羽而归,大败而还
。
于是有了现在苦思冥想,举棋不定的情形。
突然间,林逸紧锁的眉头猛地翘起,抬起首望向刘希,“当真是烦人,下个棋都三番五次的来打扰,也不知那乔老头去了何处。”
“没办法,梦觉兄,谁让希得罪了小人,还要连累了梦觉兄受过。”
林逸笑着摇了摇头,“玉生无须自责,泼皮无赖,登不上大雅之堂。”
“这倒也是,跳梁小丑,不过是用些下三滥的手段罢了,倘若在遇见先前那等事,希手中的那把剑还是要染血的。”
“这才是我性情中人所该为之事……”
说到这里,林逸止了声,一道白烟从石门底下飘进了囚室内,刘希亦是憋气不出声。
有‘辅行诀’毒烟迷雾这种卑劣的手段奈何不了他丝毫,只是不到一日的时间,竟三番五次前来,投毒下药,无所不用其极,刘希若是泥团捏的也有几分火气,不过有林逸在,也不好再做杀人之举,只得将恼怒强压了下来。
毒烟之后,或许是没听到,牢狱之外的人又是有了动作,竟在那开启锁来,想来是没有拿到乔老头身上的钥匙,折腾了许久,未能将锁打开便用起刀剑径直的砍了起来。
“当啷!”
寂静的暗牢中,铜锁被砍断的声响清脆刺耳,很快,石门被推开,几道身影窜了进来,黑衣蒙面,却未将脚上的衙役黑靴给换下,倒是有些欲盖弥彰,弄巧成拙。
几人提着长刀,也不看林逸,直扑刘希而去,看来对他的样子也是极为了解,长刀砍向刘希的头颅,非有深仇大恨而不为之。
这一刀下去,刀落头落,便能解了大人的愤怒,从而博得个好前程,想到这里,几个衙役心都止不住的剧烈跳动起来。
而直到这时候,刘希都趴在桌上还未起来,如此,他们越发的觉得欢喜,这人似乎并不像传言那般神奇,不禁开始鄙夷起先前狼狈逃回去的同僚。
一群废物,怪不得大人雷霆大怒。
而现在,只要刀落下去,鲜血溅起,就能回去领上一片荣华富贵,呼吸间,只觉得手中的刀又多了几分力道,必定能一刀毙了大人心头大患。
可刀始终是未能碰到。
那本是伏在桌上的刘希猛然动了,只见那油灯火一阵如灵蛇般的窜动后,那钢刀顷刻间碎了一地。
“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徒,竟想遮天蔽日!”
一句冷哼之下,黑衣人还未弄清楚发生了何事,便纷纷惨叫着飞了出去,口中吐着鲜血。
此刻,他们终于知道前番来刺杀的同伴为何那般惧怕,甚至变得胡言乱语。
这人分明就是不可敌的鬼魔。
眼中满是惊吓,几人丝毫不敢做逗留,当即跌跌撞撞的跑了开去,生怕慢了一步,会被狱中人给击杀于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