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一声清脆响声之下,白纸扇随之打开,身穿白袍,头扎方巾的说书人轻咳两声道,“各位看官!”
他这一发话,顿时,茶肆中变得安静下来,就连忙得脚底生风,额头挂着汗珠的麻布衣小厮也不由得停了手中活计,满是欢喜的朝他看去。
“上一回说到,这烽烟四起正是良人别离,时逢秋风萧瑟旧人骨却待刀戈满长街,战场上瑞雪未至,听故事这怀文侯乌江诀别了一场皓月……”
说书人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虽说是众人皆知的桥段,但茶肆之内大抵是些打发光景的闲散人,自然能听得个不亦乐乎
。
刘希三人也在其中,吃着茶水果酥,听着那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卖着关子,表情也各不相同。
未曾见识过的吴双儿竖着小耳朵,听得很是仔细,就连手中的酥饼也忘记了咬上一口,而马绣则是轻泯着茶水,摇着扇子,做那欢喜之色,只是时不时瞄上刘希一眼,想要弄清凝神苦思的他在想着何事。
而此刻,刘希确实在想着事儿,先前一进城,他便打听起‘奇异轩’的地址,可哪知连问了数人都不知其下落,似乎这‘奇异轩’从未在信阳城出现一般。
后来,不死心的他又是问了许久,终于从一打铁的老匠人口中得知‘奇异轩’早在六年前便不知去处,空留下一栋宅子,如今也被改作**,成了有名的风月场所。
这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刘希心中涌出了从未有过的慌乱与不安,相依为命的叔父刘寒突然离去,留下的唯一线索就这样断了。
接下来要怎么去做,刘希当真是不明白了,此刻的他,脸上看似平静,其实脑子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半点头绪都没有。
一股莫名的郁结让刘希呼吸都觉得困难开来。
“好!”
或许是那说书人讲到了精彩之处,耳边满是叫好之声,继而便听‘哗’的一声响起,却是那说书人收了手中摇摆的纸扇,喝了一口身边的茶水,“又到是秋风岁寒起,各位路过的,打尖的,或是来听在下说书的别忘了添些衣裳,若想知这其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说罢,丢下茶盏,摇晃着手中的纸扇往外走去,口中低声念叨着,“千秋落月霜满天,执剑回首万里尘,十丈红尘功与名,不及窗前红烛话细雨……”
人远去,疯癫之语也渐不可闻。
“倒是个有趣的人儿。”
马绣翘起了嘴角,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见吴双儿大眼中满是意犹未尽的模样,当即清了清嗓子,挤眉弄眼的摇扇道,“双儿妹妹,你听好了,上一回道这怀文侯命陨乌江,至此后,那晋惠王自以为能一统天下,九州太平,可哪知风云际会,正当是群雄并起之时,且说这一方豪杰陈胜……”
这话语,说得有模有样,吴双儿也是听得笑脸如花,见二人这番欢喜,刘希只得暗自苦叹一声,饮上几口茶水,却是觉得索然无味,又是将杯盏放了下来。
马绣所说的是大雍王朝开国之君陈胜,虽早已经化作了尘土,不过说道起来,此人当真是了不得的厉害人物。
出生草莽,以一伍兵卒起义,结束混乱数百年的诸国之战,更是北击匈奴,南退蛮夷各族。
千年来,能为此事者,仅大雍太祖一人而!
此刻,马绣正说着当年陈胜率兵攻打匈奴被困白舟山之事,这是他众多被传颂的事迹之一。
当年,陈胜平乌江东西疆域,立大雍朝,因匈奴南下,遂兴兵而攻,却因不识地形,而被困白舟山,恰逢秋寒,迷雾阵阵,不得其路
。
后来,陈胜命麾下每行五丈便刻一箭矢图案来,终于,走出了白舟山,杀得匈奴人大败而逃。
当然此事之中有着巧合,不过那箭矢图案却成了大雍朝最为精锐的‘寸诛’的印徽。
听到这里,刘希突然间手往怀中摸过去,那里,放着刘寒临终前给他的兵家信物,虎符。
就在刚才,刘希想出了计较来,‘奇异轩’消失不见,并不表示信阳城中没有兵家的人存在,也许是发生了些事情,不得不隐蔽起来。
兵家这等上古学派,门徒自然是少不了的,如此,只需让他们来寻自己便可。
至于用怎样的办法?
先前刘希可能想破头皮都想不出来,可就在刚刚,他有了计较,怀中的虎符便是最大的依仗。
想到这,刘希当即拔腿往外走去,吴双儿愣了少许,丢下那正说着兴起马绣,小跑着追了上去。
“话说这‘寸诛’可真当了不得……”
马绣还要继续说道,可一回头,却见刘希与吴双儿已经到了茶肆门前,当即脱口而出的喊着,“哎,玉生兄,双儿,等等我!”
走出几步,又是停了下来,从怀中摸出两颗碎银来,手指弹出,只听得当一声响,碎银落进了他那喝完茶水的杯子中。
“好!”
这一手引来周围人的一片叫好,那马绣双手抱拳,正欲说着些客套话,却见刘希已没了身影,忙讪讪的笑了笑,转身飞奔而去。
街外,信阳城繁华闹市一片,马绣追上刘希,喘气之间,不忘了摇开纸扇,“我说玉生兄,你怎就这般悄无声息的走了,可是让绣一番好找。”
还想继续说着,见刘希并不理睬与他,一边手中把玩着颗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石子儿,一边在街景四遭张望着,似乎在寻着何物。
这番情形,马绣遂把话给咽了下去,满是疑惑的看了看吴双儿,哪知后者也是一副懵懂不解之色,因此他也不再言语,立在一旁,继续摇着扇子。
不多时,只见刘希大步上前,走到一糖人的小铺子前,随手的挑着,像是在吴双儿选着零嘴儿。
突然间,马绣剑眉斜耸云鬓,本是含情万分的双目中闪出精光之色,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刘希的衣袖在那墙边抚过。
而之后,那里便留下一块巴掌大小的图案来,方片之上,立着一仰天长啸的飞天虎。
看到这,马绣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生出了惊愕,见刘希拿着糖人走来,随即快速的晃起了扇子,将他的脸色给遮挡住。
几次摇摆下来,又回到了那卧蚕横目,嘴角挂笑的轻佻样来。
“玉生兄,这好事尽是让你做了,双儿吃得欢喜,这下便越发的喜欢你了,你让我该如何是好?”
话中满是吃味,惹得吴双儿斜着大眼瞪了他几眼,马绣却是不以为意,又是笑出了声来
。
接下来的时辰里,三人便在熙熙囔囔的信阳城里转了起来,刘希做着记号,而马绣则是当作未瞧见,买着吃食玩物来逗吴双儿开心。
一遭东西南北走了下来,恰已经到了日落西山,阑珊灯火起时,信阳城的夜市也随之而来。
不比其他的地方,信阳城镇西王免了宵禁,因而夜幕渐落,却也使得华光荧天,好不热闹的一片。
那些白日里不敢出门院的小娘子也纷纷上了街,打扮的美艳夺目,或是带着三五随从,或是与闺中好友同行,看着那琳琅满目的物件儿,不时发出银铃的笑声来。
“公子,双儿有点乏了……”
吴双儿低声说道着,大眼眨着,哪里有半分疲惫的模样,应该是看到马绣与刘希提着众多的东西,有些不忍心,遂这般说道。
看着自己手中七八个油纸包,再看看马绣也是这般,刘希也是苦笑连连,为了让小丫头开心,他二人皆是放手去买,却没有考虑到提着的不方便。
“不如先寻家客栈,将东西放下,若是再有闲情,再出来游玩如何?”
马绣也是吃力的很,听得这句话,忙点头应允,“玉生兄所言极好。”
说道着,便要转身,一声低呼传来,却见他与人撞了个满怀。
油纸包洒落,来人更是要跌倒在地,马绣哪里还犹豫,一个箭步上前,搂住了对方的腰肢,将他给扶住。
“小兄弟,你可安好?”
可是后者像是被惊到了一般,推开了马绣,躲到一边,理着他那绿色云锦长衫,很是白皙的脸上也似乎多了一抹红晕。
“兄长,发生何事了!”
又是一道瘦弱的身影冲了过来,恰也是个面色俊俏的小郎君模样,身穿月白秀云枝长袍,脚踏簇花锦履,手中牵着一面色稚嫩紫衫孩童,身后则是跟着十来个精壮汉子。
这来头,想来非富即贵。
将吴双儿挡在身后,刘希走到了马绣的身边,虽说只是意外,但若是对方骄横无礼,免不了要动手,既然二人已是同伴,他自是不会坐视不理。
那白袍之人看了看面色无辜的马绣,又回首问向绿衫之人,“兄长,怎么了?”
“无事,梦弟,刚才我与那公子无意撞到一起,险些摔倒在地,多亏他扶住了我。”
声音低弱绵柔,却又不失清甜。
道完这句,那绿衫之人走上前,与马绣轻声道了谢,继而低首匆匆往前走去,他这一走,其余之人也皆是跟着离去。
“幸好遇见了明事理的少年郎君,否则今日可免不了一顿是非咯。”
马绣笑着捡起地上的东西来,正要起身,却听得刘希道了一句话,让他惊愕万分,手中的物件再次撒落。
“今朝,小娘的腰可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