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巨痛。
她把所有进入职场以来挣的钱,本来想攒起来在曼谷买房子,把父母都从偏远的泰北小村接来的钱,都加十倍的杠杆做空了旅游指数。也就是说,只要旅游指数第二天开盘涨幅超过10%,她所有的本金都将化为泡影,血本无归。
而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我相信,经历了前一段时间的暴跌,一定有不少投资者顺势购买了看空旅游指数的期权,或者做空了旅游指数,”评论员的一句话又清清楚楚地送进朱莉的耳朵里,朱莉不得不集中精力听评论员怎么说。
“我们建议持有空单的投资者明天一早不要急于出手平仓,观察一下资本市场的反应再做决定。因为如果大的投资者认为这样的刺激政策依然没有达到预期,明天旅游指数也不一定会上涨。这就是所谓的利空出尽是利好,利好出尽是利空的道理。也是中国古代哲学里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体现。”
令朱莉倍受折磨却又不敢不看的股市节目终于结束了。最后那句模棱两可的话给了朱莉一丝希望。
就好像朱莉在学校考试的时候,一个班上绝大多数人的解法与答案都是相同的,她更暗自希望自己是个“正确的少数派”。
朱莉草草吃完饭,味同嚼蜡。吃剩的东西、狼藉的杯盘、还有已经被摔得稀烂的平板电脑,统统懒得收拾。
朱莉草草冲了个凉爬上床,正准备关机睡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朱莉本想一把挂断,一看来电者正是自己的老板提拉威。
除非有紧急的事情,提拉威平时一般不会在下班时间找朱莉。
“老板,”朱莉接起电话,不知道提拉威有什么吩咐。
“你看了今天的媒体报道吗?”提拉威的语气不怒自威。
“您是说旅游局的新闻发布会吗?”朱莉一边问,脑子里一边在推测提拉威会有什么事情,这么晚了还给自己打电话。
“是的。我们当时一致认为肖空的方案不可能获得旅游局的青睐。”提拉威顿了顿道,“然而现实是不仅旅游局认可了他们的方案,甚至连经济部、移民局都认可他们的方案!你作为随时和客户打交道的一线工作人员,你的专业精神何在!”
朱莉立刻就猜到,老板一定也和自己一样试图做空旅游指数。现在眼看大势要反转,心里气不过,拿自己当出气筒。
想到自己还在飘摇不定的那一大笔钱,朱莉也是心头火起,完全失去了平时在提那威面前唯唯诺诺的心态。
“老板,当时我认为天纵在泰国根基尚浅,不足以为虑的时候你也表示同意。”朱莉完全放开了,不想再惯着提拉威,“怎么现在就成了我一个人的问题呢?如果不是今天这个形势,而是天纵的方案被否决,或者新的政策没有获得这么强的支持,你会觉得是我的专业精神做出的正确判断,还是会觉得自己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呢?”
大不了另外再找工作,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你!你怎么这么和我说话?我是你老板!”电话那头的提拉威显然没有料到朱莉会这么顶撞自己。
“你是我老板又怎样?过去几年里,这几个业务部门哪个给公司奉献的利润能超过我?”朱莉越说越气,“那几个部门的利润加起来还没有我一个零头!如果没有我,公司早就垮了!”
二人的电话讨论最终不欢而散。
提拉威没敢开除朱莉,因为明力太需要她了。如果没了朱莉,可能明力也不复存在。
但他暗中决定开始培养下一个朱莉。毕竟鸡蛋不能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提拉威没有料到的是,明力和朱莉的分裂来得如此迅速。
当天晚上,喧闹的夜市一隅,肖空、王虎和宋波三人正在推杯换盏。
“肖哥,这杯我敬你!你是真的好人!不光救了我的命,还带着我挣钱。”
“钱还没挣到呢。”肖空举杯和宋波碰了一下。“真正的结果要到明天早上才能知道。”
“肯定错不了!”宋波一口干掉了满满一杯啤酒。“我来泰国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经济部、旅游局一齐出动的政策最后被打脸的。”
“那就借你吉言。到时候一起发财。”肖空也呡了一口酒。“泰国是个好地方,发展潜力很大。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能多停留一些时间,好好体验体验。”
“怎么?肖哥这就要走了?”宋波停下正在夹菜的手,问道。
“是啊,不知不觉都已经来了一个月。”肖空夹了一筷子菜道,“泰国这边的事情眼看差不多尘埃落定,我们自然也该打道回府了。”
“这……”显然这个消息对宋波来说有些意外,令他无法接受。
“不过没关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过来。旅游局这条线的局面打开之后,估计少不了要常来又常往。”肖空预计道。
“肖哥,真的舍不得你走啊!”宋波眼眶潮红,中年的汉子在极力忍住泪水,倒让肖空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又不是不回来。肯定还会回来的。你以后就是天纵在泰国的联络员了。”肖空笑道,“将来泰国的业务发展迅速,你不仅要当联络员,还得当泰国分公司的经理呢!”
“肖哥别开玩笑了。”宋波的情绪终于不再那么低落,“我一个老粗哪能当什么分公司经理。到时候你们要是缺个跑腿打杂的我倒愿意。”
“那就这么定!”肖空、王虎和宋波一起举杯。“至少以后我们再来泰国也算有个落脚之处了。”
第二天一早,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朱莉来到办公室,即使是浓重的妆容也遮掩不住她的黑眼圈和眼中的血丝。
所有员工见到她都小心翼翼地打招呼,给她让路,唯恐招惹到这位近期心情一直阴晴不定的老板。
朱莉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机械地打开电脑,对着满屏的未读邮件却无心处理。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