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看朱棣这么说,就知道朱棣不想给官员和兵士们加俸禄。
姚广孝表情有点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微微看了眼袁珙,无奈的垂下眼皮。
朱棣认为的没钱,是国库没钱了。
姚广孝却认为他有钱。
明初于洪武二年,老朱定都南京之后,便设立了内库,明初内库共分为十二库,也有说十库(区别是不把天财库和供用库放在里面),内库算是皇帝的私有财产,其中内承运库专门负责储藏金银,在十库中地位最高,大明皇帝在赏赐军将官员时,经常以动用‘内帑’赏赐白银千两之类,这个内帑,就是指内承运库。
所以皇帝是有私人财产的。
朱棣在的私人财产还不少。
当燕王时的积蓄就不说了,那时候朱棣就挺有钱,没钱他也打不起仗,养不起当时的兵马。
靖难中更是打破官军多处城市,每进一处,都要掠夺财富,充为军费。
当时替他管理燕王府仓库的是郑和。
登基为皇帝后,朱棣大杀四方,抄家无数,动不动灭人九族,其中抄家所得,按大明不成文的规定,内承运库可得三成。
这样朱棣又小发了一笔。
皇宫内库是有点钱的,但朱棣怎么可能把这些钱去替天下官员加俸。
他宁愿给出征的兵士发赏银,用来激励士气。
但整个靖难中,打了几年,朱棣大规模,普发银钱激励士气也只有两次。
一次是夺取九门,正式宣布造反之后。
一次是东昌大败,为鼓励士气,再次出征。
所以朱棣用钱啊,还是比较谨慎。
现在掌管内承运库的是王景弘,其中有多少钱,朱棣也没问过,但朱棣肯定是不愿意出自己的钱去给官员们加俸。
而且他知道,朱高煦给天下官员,和所有兵马加钱,这是笔天大的数字,大明朝一年收入才多少,他朱棣可以付的起一个月,两个月,但付不起一年又一年。
肯定不能被逆子牵着鼻子走。
“逆子也是饮鸩止渴,只想着先拉拢人心,但天下这么多官员,这么多兵马,他全部加饷,俺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朱棣这时看姚广孝和袁珙脸色不好,便解释道。
不是俺不想加钱,是没必要。
姚广孝想了想,也缓缓点头:“西南数省比较僻穷,产粮又少,他现在为了拉拢人心,宣布全部加饷,绝对无法坚持长久。”
“咱们哪怕在湖广一线拖住他们,时间一长,他们就会不战自败。”
当年靖难后期,朱棣是没粮,粮不够,如果再不直取京师,怕也会不战自败,所以他们才决定突袭京师。
现在朱高煦不但会有没粮的危机,还处于没钱的危机,比他们当年更危险,所以姚广孝认为,湖广战场,可以不用急着决战,拖。
不但官军可以慢慢征调兵马和物资,还有机会拖垮朱高煦。
“所以他抢岷王,抢靖江王,如果没猜错,打下四川,他还要去抢蜀王的。”袁珙这时道:“蜀王之富,诸王之冠,朱高煦肯定要动他,不然他没钱没粮支持他打仗。”
朱棣怒道:“逆子和强盗一样,只会靠抢,连宗室也不放过,俺为了祖辈先人,也一定不能放过逆子。”
“正好借这机会,传诏天下,请天下藩王看清朱高煦的嘴脸。”姚广孝最后道。
朱高煦给天下官员和兵士加饷的事,很好的恶心了朱棣。
朝廷没这么钱跟进,没法学他,又不能放任不管。
所以很快,有诏书发向全国各地,内容一是把朱高煦恶待宗室,抢掠财富的嘴脸公告天下,号召天下宗室,起来反对朱高煦,当然,若是愿意拿点银子和粮出来支持皇帝,皇帝当然更高兴。
二是说朱高煦现在是拉拢人心,将来肯定没钱没粮。
朱棣不想学朱高煦加饷,也没这么钱没这个能力加,但他指望各路宗室能支持自己,如果愿意出钱出粮,自然更好。
靖难中大部份宗室坐山观虎斗,也从来没有人向朝廷支持钱粮。
朱棣希望朱高煦抢掠宗室的恶行,能彻底唤醒天下宗室。
散朝之后,太子无精打采的回到太子府。
朱高炽最近这段时间睡的都不好。
朝廷连续在贵州、广西、四川大败,损失大量的兵马不说,更是肥了朱高煦,朱高炽感觉好好像靖难又要重来一遍了。
关键现在高煦成了燕王,他们成了建文。
在今天上朝之后,朱高炽进一步感觉到失望。
父皇想迁都,朱高炽是强烈反对的,历史上他就想从北平迁回来,只是死的早,所以没办成。
北平那破地方,那有江南的花花世界好。
“太子回来啦。”张婳打扮的漂漂亮亮,第一时间出现在朱高炽面前。
朱高炽抬头,余光看了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朝廷已经得到消息,张辅在安南被越人伏击,消失不见,但大伙私底下已经认为是朱高煦干的。
而张家在之前,第一时间和张嫣脱离关系,极为冷酷。
朱高炽不由在想,要是朱高煦打进京师,这张婳,还不第一时间和俺脱离关系?
“太子殿下。”张婳这时讨好的走到他身前,挥手叫来侍女递上冷毛巾。
九月京师很热,太子又这么胖,刚进来已经是满天大汗。
她拿起毛巾,一边帮朱高炽擦汗,一边小声的道:“听说,官军在四川-——又败了?”
“走开。”朱高炽厌恶的一把推开她,沉声道:“朝廷还有百万大军,高煦蹦哒不了多久。”
张婳轻咬嘴唇,表情古怪。
朱高炽扭头看到她的表情,不由更生气:“你这什么表情,叛军还没打进京师呢?”
“你是不是在想着当初应该嫁给高煦?”
“没有没有,妾身怎么会这么想?”张婳差点哭了,赶紧跪下:“妾身永远是支持太子殿下的啊。”
朱高炽再次将她推开,用手指指着她,厉声道:“高煦要是打进来,你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高煦恨我入骨,又凶残无比,到时伱们全部都要被诛杀——”
他故意把朱高煦说这么凶残,果然把张婳吓的亡魂出窍。
她惊恐的看着朱高炽,片刻之后,无穷的后悔和愤恨涌上心头,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哭什么哭,俺还是太子呢,真是扫把星。”朱高炽看到她哭更是生气,不由分说,上前举起胖胖的大手掌。
“叭”一个巴掌抽在张婳脸上。
“呜哇”张婳扑倒在地,痛哭出声。
“还哭,还哭。”朱高炽冲上去踢了几下,张婳只知道哭,也随着他。
看着张婳娇弱的身体,粉乱的头发,还有那痛苦的表情,朱高炽突然表情狰狞起来。
他狞笑着俯身,用力一撕,哧啦,直接把张婳的薄薄的衣裙给撕成粉碎。
“让你哭,让你哭——”朱高炽像疯了一样,狠狠的发泻着心中的恐惧。
等他发泻完后,张婳已经哭的没了力气,她面如死尸,双眼绝望,空洞的看着屋顶,无尽的后悔涌上心头。
当初就不应该和姐姐抢,原本是轮到我嫁给汉王的,为什么,为什么?她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滚出来。
朱高炽摇摇晃晃起身,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出房间。
天气很热,他刚出了身汗,原本想洗个澡。
不料袁忠来报,柳升和陈懋上门求见。
朱高炽好像听说两人要带兵出征了,想了想,便来到前殿。
“拜见太子殿下。”两位大将上前齐齐拜见。
朱高炽明显感觉两人表情有些平淡,没有初次上门那么热情和讨好。
两人第一次上门时,朝廷只是在贵州刚败。
而此时,已经三省连败。
果然胜败可以影响一切。
朱高炽有气无力的道:“坐吧,上茶。”
柳升和陈懋对视一眼,先谢了太子,然后纷纷道,他们要出征了,率兵到湖广平叛去,所以临行前,来拜见太子。
朱高炽好声道,你们好好打,不要让叛军这么嚣张,俺在京师,等你们凯旋归来。
三人聊了几句。
太子慢慢安静下来。
柳升和陈懋也没敢说话,两人对视一眼,考虑要不要告辞。
突然。
朱高炽抬头看着柳升。
“柳升,你早年跟随张辅,也算是俺父皇亲信。”
柳升低头,连称不敢。
朱高炽又问:“真定之战,你参与了吗?”
柳升道:“末将当时也在的。”
当时他只是燕王护卫的一个百户,也不起眼,跟着张玉为亲兵百户。
“那俺问你,你知道一件事不?”
柳升不明觉厉看着太子。
“勉之,世子多疾。”朱高炽的脸上,隐隐露出不爽的表情:“是真的吗?”
他问过了姚广孝和袁珙,但还是甘心,还想再问一下。
“。。”柳升和陈懋顿时目瞪口呆。
看来太子也看了武王伐纣书。
这如何回答?柳升在刹那间就额头冒汗。
好在他很果断,我确实不在场,也没听到过。
“末将不知这件事,也从未听荣国公说过这件事,汉-——叛王朱高煦,定然是胡说八道,挑拨离间。”
陈懋也赶紧道:“叛王奸诈,多计,太子殿下千万莫信。”
难道我父皇的话就可以信?朱高炽在心中咆哮,他欺编宁王,天下人谁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