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席菲跟云逸的别扭,就得从多年前说起。
那年盛夏,晴空是明媚的,天湛蓝深远,于一片耀眼的光明之中,阳光洒在湖水上,泛起万点金光。
一如湖边行走的少女,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突然,席菲听到从湖心亭中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云兄,你跟将军府的二小姐关系很不错呀,该不会是……”
那人用阴阳怪气的口吻说着,话没说完,便揶揄着哈哈大笑起来。
席菲经常来云府找未来二嫂,对云逸的好友也算熟悉,她通过声音判断出,说话的人叫阮牧之,是云逸的书友之一。
尽管她知道偷听别人说话不礼貌,但是席菲还是悄悄地躲到了灌木丛后。
这话让云逸呆愣了很久,阮牧之平时看着很牢靠,怎么突然开这种玩笑,眼看小姑娘慢慢长大了,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坏了她的名声吗?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连忙呵斥道:“阮兄,慎言!”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阮牧之就是这样的人。
他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谦谦有礼的,学问也不错,实则他心眼小,爱记仇,背地里一直在嫉妒云逸。
妒忌年纪轻轻的云逸学问比他好,就连将军府的二小姐也跟云逸颇为熟稔,这让阮牧之嫉妒得发狂。
阮牧之的站位是面向席菲这边的,眼尖的他立马瞧见了灌木丛下的粉色裙摆。
面对云逸的呵斥他不以为然,反而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又语出惊人道:“可惜那丫头只是个庶女,又胖得跟球一样,她根本配不上咱们的云大才子……”
云逸的神情逐渐冷下来,双拳握紧,抿着唇,眼里渐渐酝酿出一场风暴。
湖心亭那边,阮牧之后面再说点什么,泪流满面的席菲已经听不见了,她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云逸在沉思着要如何让阮牧之立马闭嘴,而小菲儿却认为,他默认了阮牧之的说法。
她擦着泪急忙的跑开,所以错过了湖心亭那边接下来的好戏。
阮牧之完全不顾云逸的脸色,依然在那火上浇油,嘴里叭叭个没完。
云逸忍无可忍,决定要对他动手。
“噗通……”
是东西落水的声音,神色如鬼魅的云逸一脚把阮牧之踹进了湖里。
他的拳头紧握,青筋暴起,仿佛要将阮牧之撕裂,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他的怒气所感染,变得压抑起来。
虽然他已经把阮牧之踹进湖里,但仍不解气,云逸还是被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
他冷眼看着阮牧之在湖水里挣扎,直到他精疲力尽快要沉下湖底时,才派人将他捞起来。
被捞上来时,阮牧之已经昏了过去,云逸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吩咐小厮请了大夫,就不再理会。
云逸打定主意,以后跟阮牧之这种人断绝来往。
可是当他路过湖边灌木丛,见到了他当初送给席菲的竹编小鸟掉落地上时,他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云逸连忙捡起那个小玩意,一路小跑到静室,因为他知道,平时这个点小菲儿就和云卿在那边学习。
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在这边见到小丫头的身影。
一旁的云卿见他跑得满头大汗,低声问道:“弟弟,你在找菲儿吗?”
云逸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然后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拿出手中的竹鸟,跟云卿说道:“我在湖边捡到了这个,想归还给她。”
作为曾经工部尚书的儿子,云逸也有些手艺,这个竹编的小鸟很精致,小菲儿很喜欢,经常拿在手里把玩,这些云卿都知道。
她淡然一笑,柔声说道:“改天吧,她刚刚托了曼冬过来传话,说是身体不适,已经回将军府去了。”
云逸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轻轻地点点头,回了一声:“嗯,好。”
小丫头是不是听到了阮牧之的话?
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一瞬间云逸觉得,他的心里像是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周围都是热闹的人群和喧嚣的声音,但自己却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声的孤岛,与世隔绝。
每次想起那个空缺,心里都会隐隐作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不见了,让人无法释怀。
没想到云卿口中的改天,一下就过去了好些年。
自从那天之后,席菲就很少去云府找云卿了,通常都是云卿到将军府给她授课。
等云逸再次见到席菲的时候,差点没有将她认出来,小姑娘瘦了很多,个子长高不少,圆脸也变成了鹅蛋脸。
有好几次,云逸都感觉她在躲着自己,实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她才会客气疏离的打个招呼:“逸哥哥好。”
那个竹编的小鸟,云逸一直随身带着,但是始终没有再送出去。
时间是个调皮的小精灵,瞬间就从指尖溜走,一晃六七年过去了,那个夏天仿佛还在须臾之前。
那些日子,就像一本翻得飞快的书,一页一页地翻过,转眼间就变成了回忆。
他们曾经追逐的梦想,那些青涩的笑容,还有那些一起度过的欢乐时光,都变成了珍贵的宝藏,被云逸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
如今云逸成了太傅,席菲也开办了属于自己的女子学堂,而两个人的交集,也越来越少。
但是随着小姑娘的长大,渐渐到了议亲的年纪,那些被云逸压在内心深处的情感,也渐渐有冲出牢笼的趋势。
某天下朝时,云卿撇下家中儿女,到云府等着他。
“弟弟,你的终身大事是不是要考虑考虑了,最近有很多人家,都上将军府找婆母议亲了。”
云卿也曾经想过,不管云逸的婚事。
可是这小子都二十了,眼看都年满二十一了,就连小菲儿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她的宝贝弟弟还是孑然一身。
长姐如母,她不能放任他这样孤独的过完这一生。
云逸惊呼出声:“什么?!”
尽管云卿没有提到小菲儿的名字,可是他就是知道,姐姐说的就是菲儿,因为将军府目前需要议亲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他向来冷如冰霜的眼神出现了一丝裂缝,慢慢地,那裂缝渐渐变大,像是随时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