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老师晕倒在自己眼前,黎岁桉瞬间慌了,忽然就听不到任何人说话的声音,只觉着耳边嗡嗡的在响。
万科长先一步将谭哲意背了起来,并说道:“小黎快去开车!”
黎岁桉根本没听到,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涌,管总工使劲晃了她一下大声喊道:“小桉回回神!快去开车送老谭去医院。”
这一嗓子这直接给黎岁桉喊得回过神来,她赶紧去开车,这一路几乎是飙了起来。
本来机械二所通往县里的那条路还没修好,去县里都要绕路走,好在另外一条是比较平坦的路。
黎岁桉的手冰凉冰凉的,她真的努力稳住情绪让自己没有那么慌乱,车上昏迷的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绝不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车快得让万科长有些害怕,这车开的就差插两个翅膀飞起来了。
黎岁桉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直到把老师送进了抢救室,她才重重地喘了口粗气,然后靠着手术室门口的墙壁上一点点往下滑落,最后跌坐在地上。
前世老师也是正在工作的时候一头栽倒了,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冰凉的寒意从地上传来,慢慢地爬遍了全身。黎岁桉死死地盯着手术室的门,目光一刻都不肯挪开。
这一世她还没来得及报答老师的恩情,怎么就出事了呢?
都是唐家人的错!上一世也是唐美玲来家里闹过之后,老师的身体就越来越不好,这一次也是。
万科长去了谢钦的病房,说了一下目前情况,和对唐美玲的处置。他一个唯物主义的人,这会儿真有些觉着所里这个人是不是走霉运了。
从小黎到谢钦,再到谭哲意,这一年来隔三差五的就往医院跑。
谢钦闻言直接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从床上直接下来就要去找黎岁桉。
谢炳庭皱了眉拦住他:“你这是做什么?有医生在抢救室,你去了帮不上任何忙。你要是在晕手术室门口,不是更添乱么。”
谢钦一把拨开父亲的手,步伐一刻都不停留:“我要去找小桉,你们不知道。谭叔对于她来说有多么的重要,这会儿我得去陪着她。”
谢钦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小桉对谭哲意的情感是超过师生情的呢?
是庆功宴那天也是谭哲意说要收黎岁桉为徒弟那天,那天酒量一向非常好的黎岁桉喝多了,她把一众厂长喝到桌子底下之后,自己抱着白酒瓶子在门口一口又一口的灌酒。
醉言醉语中她说:“谢钦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所里有订单了,咱们有钱了。有钱了,老师就不用饿肚子了,以后吃穿用度就都能比以前好太多……”
那一刻谢钦忽有种可笑的想法,黎岁桉一直这么努力这么拼命地给所里拉单子,好像只是为了让谭叔的生活好过一点。
有一次谭叔感冒了,黎岁桉在分厂办公,那段时间她忙得都要连睡觉的时间都没了。
可是她知道后,自掏腰包给厂里的车子加油,还每天早一趟晚一趟从分厂往返所里,就为了看着谭哲意按时吃药吃饭。
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星期,谭哲意病好了,黎岁桉才不折腾了。那时候实验院的其他总工还羡慕谭哲意收了个这么好的徒弟,对他比对亲爹还好。
后来他慢慢发现,小桉对谭叔的关注和了解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黎岁桉对谭哲意的了解情况,绝对不是刚认识不到一年就能知道的。
小桉好像认识谭叔认识了很久很久,即使黎岁桉隐藏得再好,可是在谢钦眼里简直就是破绽百出。
更何况黎岁桉对机械方面知识的了解和掌握,也绝对不是一个新手在一年之内就能做到的。
刚开始谢钦以为,小桉只是天赋特别好,好到让他可以嫉妒的地步。但是那次技术工大赛,他察觉到不对劲了。
黎岁桉使用的那个技术手法,是谭哲意很多年之前用过的。
谢钦认识的这么多搞机械的人里面,没有任何人会那项技术,因为太危险了。
而且谭哲意也只用了几次,就被他的老师禁止使用了。
那时候的黎岁桉估计也就几岁的样子,她又是从哪里学到的呢?
桩桩件件的怪事加在一起,谢钦心里生出疑虑。可他从来没问过小桉,因为无论小桉做什么,他都是无条件支持且相信的。
黎岁桉呆坐在地上,任谁叫都没反应。像个马上就要破碎的布娃娃,脸色苍白。
谢钦快走几步同样坐在地上,这会儿他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长臂一伸把人带到自己怀里来,一声又一声轻哄着。
手术室的门中途开过一次,护士出来问谭哲意的病史,这事只有管总工知道。
管总工在抢救室外转了一圈又一圈来回踱步,好像火燎腚了一样根本坐不下。
谢钦不知说了多说句话,轻声哄了多久。身上温度传到黎岁桉的身上,她慢慢的回过神来看清身边的人后,紧绷的神经瞬间崩溃。
她窝在谢钦怀里嚎啕大哭:“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允许唐美玲说那些话的。要是不是我让万科长把人留下,老师就不会这样……”
万科长这会儿站在旁边有点懵,谭总工不过就是晕过去了而已,也不是直接死了。怎么小黎的反应这么大?是不是有点过于激动了?
不光是万科长有这样的想法,谢家人也是同样的不理解。医生还没出来说人到底怎么样了,小黎怎么这么失态?
此刻可能除了谢钦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黎岁桉心里的恐惧。之前谭哲意只是一个小感冒,她都无比的紧张,更别说这会儿人直接晕过去了。
上一世黎岁桉亲眼看着老师去世,那种亲人突然离去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现在除了谢钦,没人理解她心里的自责与内疚。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问道,“谁是病人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