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岁桉好像没听见这话一样，脸上丝毫没有紧张的神色，而是慢悠悠地把手里的包子吃完了。
张小英吓麻了，一直扒拉她：“你咋不着急呢？外面那么冷，老员工要是真出事了可怎么办？”
小宋也不明白，为什么新厂长一点儿都不着急，刚才他看见那场面的都吓坏了。
黎岁桉在水盆里洗洗手，慢悠悠地说道：“他要是真想死，还能闹这么大的动静？从宿舍楼走到大门库就要十五分钟，小宋这一来一回的。
他要是存了必死的决心，就算我现在飞过去也没用啊。估计等我到，人都硬了吧。”
小宋觉着这话对，又觉着有些不对。
张小英也反应过来，把刚撂下的包子又拿起来吃：“这这帮人就是故意的，就是演给咱们看的，那且让他在外面冻一会儿吧。
门口那个小呆子，这包子给你吃，看看给你吓的。”
小宋从外面跑过来冻得耳朵发红，这会儿脸都要烧起来一样。张小英递给他的包子，好像烫手一样，直接烫到了他心上。
分厂大门口围了几百号人，不光有厂里的员工还有外面看热闹的。
老董冻得直哆嗦，还朝着门口柱子上使劲撞：“工资改革，不是要我们的命吗！新厂长上任，不管我们的死活，没地方说理去啊～哎呦，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大家虽然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是也帮忙拦着，总不能让老董真撞死在这。
老董边哭嚎边往厂里看，这厂长咋还不来？要是再不来，估计他都不用演了，直接就冻死了。
黎岁桉和张小英刚从宿舍楼出来，跑了没几步就碰上了另外一个副厂长王坚。
王坚跟黎岁桉简单介绍了一下闹事者的身份，还说了些其他的，例如老董和范春伟之间的关系。
后面这几句话就很微妙了，黎岁桉多留了个心眼，加快了步伐。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新厂长来了！”
黎岁桉面前唰的一下让出一条道来，黎岁桉和张小英亲自上前去扶人，姿态做得足足的：“董师傅，这大冷的天，您这是做什么？
在一个，这个工资改革的事情我都没说过，你又是从哪听的呢？
就算有什么问题就跟厂里反馈，你都没说过你的问题，厂里自然是不了解的。你这么闹，又能闹出来什么结果呢？”
新官上任三把火，黎岁桉现在就要烧第一把。
董师傅一愣，他从哪听的？好像是在范副厂长的一个亲戚那，现在想想那人还撺掇他闹事呢。
当时自己一听说降低老员工的工资，脑子一热就照着那人说的做了。
这会儿反应过来，看着自己这副样子真是丢死人了。
围着的众人，都在谈论着，一开始还向着老董说话。
听黎岁桉说完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有什么问题不找厂里反应，作死作活的给谁看？
董师傅愣神的功夫，就被黎岁桉和张小英拉起来了。
董师傅狐疑地看着黎岁桉：“厂长，我们有问题你真能解决？”
“当然了，我是厂长是厂里最大的官，我要是解决不了还有谁能解决？
厂里这么多老员工，我怎么可能扣大家的工资？这方便你可以完全放心。”
在前头围着的人都听见了，董师傅也不怕黎岁桉说话不算话。
他眼眶一酸说道：“厂长真是对不住，我是太着急了。
我家儿子是个残废，这才没去下乡，只能在家糊纸盒。
家里还有我老爹老娘，岁数也大了经常打针吃药的。
我老伴一个月也就能赚十多块钱，要是我在赚得少一点，家里人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来的路上黎岁桉已经了解了，她宽慰了几句又说道：“董师傅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的行为对厂里造成了影响，我还是要处罚你。”
老董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赶紧认错：“厂长只要不扣我工资，怎么处罚我都认。”
黎岁桉朝着小宋那边使了个眼神，小宋愣了一下赶紧把几块砖头摞在一起。
张小英在旁边稳稳地扶着黎岁桉，没办法她才一米六，都被淹没在人堆了，不站得高一些大家也看不到她。
黎岁桉大声说道：“我叫黎岁桉，是机械二所派来暂任分厂厂长。
关于工资改革问题，外面传的风言风语。
一会儿十点钟，全厂员工去大礼堂开会，大家所有的问题我都会解答。还要宣布一些对厂里的改动……”
在雪地里滚了一个小时老董冻的不行，赶紧回家换衣服去了。
没有热闹看了，人也就都散了。
王坚转了转眼珠子说道：“厂长可真是有本事，这么快就解决了。
一会儿开大会需要准备什么不，这厂里我最清楚了，有什么需要的您就吩咐。”
黎岁桉看了王坚一眼回道：“王副厂长工作能力还真是强，不愧是厂里的老人了。
昨天我吩咐下去的事，这么快就做完了？
那一会儿开会的资料就麻烦你帮着小宋整理了，那孩子来厂里的时间短有好些事也不清楚。”
“小宋，一会儿有什么不懂的就问王副厂长。”黎岁桉说完就走了。
王坚一怔，昨天布置了那么多工作，哪可能一天就能做完？
他只不过是想讨好几句，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小宋直接从兜里拿出一张纸，上面罗列着好些条待办事项。
他跟个小尾巴似的，追着王坚问这问那：“王副厂长，您跟我说说厂里之前的宿舍是怎么分配的、还有这个工资评级标准是怎么……
黎岁桉回了厂长办公室，没多大会儿桌上电话就响起来了，是张小英办公室那边转过来的。
“好，万科长麻烦您了，一会儿动手就可以……”
分厂的大礼堂人声鼎沸，比供销社抢东西时还热闹。
黎岁桉从侧门进入，上台前把小宋调查的东西扫了一遍，和张小英打听的大差不差。
黎岁桉上台后坐在椅子上，对着话筒喂了几声。
下面的人瞬间就安静了。
“有的人可能还不认识我，我叫黎岁桉暂任分厂厂长。
下面是体温环节，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举手问我，我都会解答。等大家都没问题之后，我在说关于厂里的改革。”
董师傅第一个举手，“厂长，我就想知道，我们老员工是不是真的降工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