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然还没有下班,手机响起来,她看看上面跳动着的熟悉号码,心,有一瞬间抽紧。
“收拾你的东西下来,我带你去看小水晶。”
林若谦的声音是磁性的,温和的,惜然的心因为小水晶几个字,而猝然间泛过疼。
“我,给阿川打个电话。”她对着那边的人说道。
“随便你。”林若谦的声音淡薄下来。
他的电话已经挂断了,惜然却是呆坐良久,然后拨了叶明川的手机。
叶明川沉默片刻才道:“除了钱,除了你,然然,我一无所有。”他只说了这样一句,惜然心头却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
他的话说得很明白:亲情,除了母亲,他的父亲从未给过她;而现在,他为了她,和他的父亲也闹翻了,所以说,他除了钱,除了她,他一无所有。
那么她,一定要回来。
这是他未说完的话,但是她明白。
小水晶有亲生父亲的疼爱,也有现在看来十分疼爱她的爷爷和奶奶,而叶明川,除了她,真的是一无所有。
她咬了咬唇,咽掉眼里的泪意,提了包包从设计室出来。迎面,伊皓正走过来,她说她要请个假,伊皓只是点头,然后目送她离开。
惜然脚步匆匆地奔向楼梯,从美国回来已经一个星期的时间了,每当想起女儿,她的心会扯得生疼。此刻,想到今晚就可以见到女儿了,她又是恨不得立即肋生了双翅,飞到北京去。
林若谦的车子就停在大厦的台阶下面,白色的车子,华贵又不失大气,她出来的时候,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了,“快上来吧,我们还有两个小时的路要走。”
男人的声音是淡漠的。自从从美国回来之后,他见到她的时候并不多,但一直疏冷。她在车子旁站定,然后却拉开了后面座位的门,林若谦长眉微敛,女人的身形却已是坐进车中。他摇摇头发动了车子。
不远处,一辆白色的跑车中,叶明川面上一片的沉凛,却又是渐渐化成一种冰冷的淡漠。女儿,就是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纽带,她不想去,也要跟他去,回去看小水晶。而他,和她之间,他们除了有身体的接触,除了已经有了合法的夫妻身份,可是他们却没有那么一条纽带将她和他牢牢地缚住。所以,他,注定是不能安然。他告诉自己要相信她,但是仍然忍不住过来看一看。当看到她坐上了林若谦车的后厢,他的心才算是安然一些。
车子驶上高速路,奔向京城的方向,惜然揉了揉额头,这段时间又是准备婚事,又是忙于新顶目,她好累。
人靠在座椅上,皮质的座椅让人有一种很放松的感觉,惜然渐渐地合上了眼皮。
车子平稳地行驶,林若谦调高了空调的温度,从后视镜里看看她疲惫的容颜,他摇摇头,眼底的疼惜一闪而逝。
不是不想让她过得舒服一些,也不是不想让她工作得清闲一些,但这个女人不似几年之前那样的大大咧咧,现在的她,很敏感。他所做的事情,稍稍显山露水,她都能感觉到。从以前在快递公司的时候,他刻意关照那个老板,让他给予她工作上的照顾,又亲自包了红包送给那个老板,让他说成是快递公司的福利,但她还是发觉了。现在的他,行事多了几分的谨慎,工作上也不是不照顾她,但他,不敢让她有一丝的疑惑。呵呵,像她这样,在千宇想翘班就翘班,薪水又丰厚,早应该怀疑的不是吗?
他笑笑,似是自嘲。
天色已经渐渐黯了下来,路过服务区的时候,他的车子贴了过去,惜然迷朦的睁开眼睛,“怎么了?”
“我去方便。”林若谦说道。
“哦。”惜然懒懒的应了一声。
林若谦回来的很快,惜然看着他上车,然后问道:“晚上我住酒店,麻烦你在晚上的时候,把小水晶和我一起送到酒店去。”
林若谦敛眉,“家里有很多房间。”
“那不是我的家。”惜然面无表情。
“好吧。”林若谦的眼神也沉了几分。
车厢里的气氛明显的凝滞了。林若谦不再说话,车速却是提了起来。
夜色完全降下来的时候,车子驶入了北京城区。自从四年前从林家离开,惜然从不曾踏入过这座城市,不,几个月之前和叶明川来过一次。在那之前,她几乎已将这座城市完全淡忘。不,应该叫做尘封。
这座城市连着她所有的记忆一起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
林家的宅子,仍然是几年前那一座,说不上奢华,但古朴中透着典雅。伊明珠出身大家,虽然生骄傲,但是在生活中,却是十分讲究品味的。不管是房子里的一草一木,一椅一柜,还是一个杯子一个碗,都是精挑细选,有的根本是由国外进口而来。
林若谦的车子离着林宅越来越近,惜然的眼前,有光影不断地闪烁,接着,消失了多年的记忆,纷至沓来。
美好的、欢快的、甜蜜的、心酸的、悲痛的、愤怒的,所有关于这所房子和那些年的回忆悉数回了大脑,惜然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车子在林家的院子里停了下来,林若谦正要下车,然后去给她开车门,身后却有声音响起来,“我就不进去了,请把小水晶抱出来吧!”
林若谦全身都僵住。
他缓缓地回过头去,却见身后的女人,已经低垂了眼睑,唇瓣紧抿,神色异常。
他有片刻的僵硬,而后缓缓开口,却是拿出手机对着宅子里面的佣人说道:“现在把小姐抱过来。”
他说完便手机收了线。车厢里陷入沉默,那是一种可以让人呼吸停滞的沉默。林若谦的手捏紧了方向盘,长眉深凛,唇线紧绷。好久,直到佣人抱着小水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向着这边走来时,他的僵硬沉凛的颜色才一点点地缓和下来。
他下了车,接过佣人怀里的小水晶,又打开后面的车门,将小人儿放在了惜然的身旁,然后关上车门,绕到前面又发动了车子。
伊明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向着这边走来。“李嫂,小姐呢?”
“小姐被少爷带走了。”李嫂说道。
“带走了?带着上哪儿去了?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伊明珠问道。
“呃……好像是叶小姐来了。”李嫂硬着头皮说道。
叶小姐?叶惜然?伊明珠身形微僵,然后,哦了一声,回身进屋了。
爸爸说话还真的算话,真的将妈妈带来了。小水晶兴奋地扑到惜然的怀里,“妈妈,妞妞好想你呀!”
她的小脑袋在惜然的怀里拱呀拱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服,不肯松开。那样子就像她的手一松开,妈妈就会跑掉似的。
惜然心疼地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在小家伙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乖,妈妈也想你。”
“那妈妈想我,就搬过来一起住嘛!”小家伙嘟起了小嘴。
惜然的语气凝住,半晌才道:“妈妈不可以搬过来住。妈妈想妞妞的时候,会过来看妞妞,妞妞想妈妈的时候,也可以去D城看妈妈。”
小人儿的小嘴已经嘟得越来越高了,妈妈有了叶叔叔真的不要她了。
小人儿很委屈,小嘴儿又扁呀扁的,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
惜然眼底掠过一抹忧伤,她不想这样的,她也不想伤女儿的心,但是她该怎么办?
她和林若谦的婚姻早就是昨日黄花,他再婚过,生过孩子,而她,也即将有自己的婚姻,她和他,是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女儿,你的希望终究是要落空啊!
她的眼底掠过浓浓的悲伤,怀里还抱着小人儿,一时之间却是呆呆地发愣。
小水晶体会不到母亲的悲伤,她只是赖在惜然的怀里,下车了也不肯下来。
她知道,爸爸能够带回妈妈,一定是费了诸多周折的,不过还好,妈妈终于回来了,她又可以呆在妈妈的怀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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