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
朝议的大殿上登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喧哗起来。
只有赵虔目光平静,又带着一丝阴沉,端坐在席位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
秦公不过是开个玩笑,说一些客套话,哪知道竟然平白无故被雷劈了一下。
这一下可谓是焦头烂额。
钟离,何许人也?
在河西一战的时候,赵驷被钟离俘虏,受尽了屈辱,还被迫与钟离、齐太子结成了拜把子的生死兄弟,秦国与齐国结成了名义上的兄弟之国。
钟离搅合了河西之战,让秦国和魏国的地盘子自始至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赵驷本有魄力将河西夺回,开拓打入中原的门户,哪知道就这样被钟离给搅『乱』了。
赵驷恨不能扒钟离的皮,食钟离的肉,但是不得不说,钟离这个搅屎棍子,当真厉害,让人又爱又恨。
赵驷也想将钟离拉拢到秦国来,但是几次都没成功,这次钟离亲自往秦国来贺喜,赵驷本还想着,应该把钟离拉拢过来,最后再试一次,万一真的拉拢不过来,那也只能忍痛割爱,对钟离下狠手了,否则这样的人留下来,岂不是养虎为患?
然而现在
赵驷万没想到,钟离和自己并不是拜把子的兄弟,而是真真正正的堂兄弟!
钟离的父亲,就是赵驷敬为父亲的老师,赵虔
赵驷犹如被雷劈了一样,怔愣了片刻,随即闭了闭眼睛,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面『色』如常,道:“孤今日乏了,朝议暂且散了罢。”
他说着,直接拂袖离开了朝议的大殿。
赵驷虽然没有不高兴,但是卿大夫们也看到了赵驷的表情变化,秦国的公孙是他们齐国的国相,作为秦国的国君能高兴么?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钟离。
赵驷走出了朝议的大殿,心中烦闷,随便走了走,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公子疾和公子华从后面跟上来。
赵驷看了一眼两人,淡淡的道:“坐罢。”
三个人临着湖面坐下来,赵驷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平静的湖水,眼神微微波动,似乎在思考什么难解的问题。
公子华轻轻碰了碰公子疾的胳膊,低声道:“二哥,二哥!”
他说着,给公子疾打了两个眼『色』。
公子疾看了他一眼,公子华实在耐不住『性』子,便直言的道:“君兄,倘或钟离真的是太傅的儿子,这事情如何是好?”
赵驷本就在烦心这件事情,听公子华这么一说,立刻皱起眉头,板着嘴角不说话。
三个人沉默了一阵子,公子疾道:“君上,太傅为国尽忠,有目共睹,如今太傅能寻得独子,君上理应祝贺。”
赵驷淡淡的道:“祝贺?”
公子疾见到赵驷脸『色』,就知道他不高兴了,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一直比较“亲厚”。
虽然不能说是真正的亲厚,但是相比于其他诸侯国的兄弟们你死我活,赵驷赵疾和赵华三个人,可以说是“亲如手足”了。
公子疾这个人,天生心思细腻,可谓是智囊,而且他为庶出之子,因为母亲的缘故身份并不高贵,从小看惯了别人白眼,更能揣摩别人心意。
公子疾看到赵驷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他不高兴了。
但是仍然拱手道:“君上虽不想承认,但秦国刚刚经过与魏的战『乱』,还有甘龙杜挚等老贵族的反叛,内忧外患不断,朝中情势还不稳定,再加之君上继位不久,弟弟私以为,当以安抚太傅虔为主,帮助太傅迎回独子钟离。”
赵驷看了一眼公子疾,道:“你的意思是,要迎回公孙?”
公子疾点点头,道:“对比外患,如今眼下我国的内忧更为可怖,老贵族与ns的冲突急剧,虽然君上已经安抚了甘龙杜挚等人,但老贵族们仍然蠢蠢欲动。君上,在商鞅变法之时,老贵族是君上的党派,如今君上还需要抓稳这些势力,才可万无一失啊!”
赵驷眯了眯眼睛,就听公子疾继续道:“太傅虽然已然年老,但仍然是老贵族的首脑,很多老贵族以太傅马首是瞻,当下情势,君上何不主动卖太傅一个脸面,帮他迎回独子,一方面能安抚太傅和老贵族,另外一方面如果君上能不计前嫌,以礼相待钟离,齐王定当心生间隙,岂不是一举两得?”
公子疾一口气说了很多,道理赵驷都懂,但是赵驷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公子华担心的道:“只是这钟离他并不是个痴人,反而聪明的紧,他已然成为齐国的国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会认回咱们秦国么?”
公子疾淡淡一笑,一向温和的眼神突然有些阴霾,道:“那便由不得他了。”
赵驷听着两个弟弟的话,也眯了眯眼睛,笑道:“说的正是,那便由不得他了。”
公子疾又道:“况且弟弟私以为,太傅是不想认回钟离的,钟离入秦,入咱们咸阳已经有许多日,却没有几个人听说钟离的身世,必然是太傅不令人张扬,否则钟离身为齐相却是咱们秦人公孙的事情,早就传遍咸阳城了。”
赵驷点点头,道:“孤听太傅提起过他的独子,每每提起多是怅然,孤继位之后尝派人寻找,但都未有找到,没成想,竟然近在眼前太傅不想宣扬此事,必定因为钟离为齐相的身份,一旦宣扬便永无宁日。”
他说着,幽幽地道:“太傅待孤犹如己出,但对比国家大义,孤还是要做这个小人啊。”
公子华没有说话,他也有些感叹,毕竟太傅待君上如何,他看在眼里,如果不好,当年也不会主动提出替君上受刑。
而如今君上只能恩将仇报,的确令人怅然。
公子华是个直『性』子,因此没说话,公子疾则懂得赵驷的意思,立刻出言安慰道:“君上亦是不得已,太傅自当明白君上的苦心。”
秦公赵驷淡淡的叹息道:“是了,孤也是一片苦心,倘或钟离识趣儿,这便是一桩美事,倘或钟离不识趣,那就别怪孤,心狠手辣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