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收拾了东西,全都放在辎车上,小女孩因为能吃肉,又得了一匹摇摇马,异常的欢心,窜上窜下的帮忙搬东西。
钟离瞧着小女儿这模样,顿时有些感叹,一方面是这小女孩也太容易满足了,稍微施一点点恩惠,就有是欢心又是感激的。
另外一方面……
则是他女儿体魄也太好了,一口气搬那么多粮食,对于她的身量来说,仿佛是一座小山一样,只是微微出汗,冰雕玉琢的小脸蛋儿稍微发红,愣是不喘一口粗气。
两个人收拾了东西,就赶着辎车,准备去买肉吃,这年头买肉也是个技术活儿,并不是哪里都能买到。
天色昏沉的时候,两个人买了肉,钟离并不想再回原来那个窝棚去,毕竟之前因为拒不卖女儿的事情,已经得罪了人,回去可能有些风险。
再者说了,那地方也没有好留恋的,家徒四壁,还穷乡僻壤,也就是舍后的山上长着一些野生的山楂果儿罢了,并没什么好。
如今他们辎车里拉着粮食,还有换来的金子,这已经是全部家当了,钟离打算在周围找个落脚的地方,这附近是齐鲁宋魏的交界点,贾人很多,来来往往容易做生意,在这里安家不错。
不过今日太阳已经下山,没地方找什么好去处,可能要在辎车上睡一觉,幸好他们还有肉。
小女孩似乎只要有肉吃,什么都好似的,钟离委婉的与小女儿说了一番,今儿晚上可能没去处了,小女孩竟一点也不嫌弃,只是催着钟离做肉吃。
两个人捡了一个僻静又开阔的野外,就将辎车停下来,钟离本想拾掇拾掇买来的肉,结果小女孩已经从辎车上“吧嗒”一下蹦了下来。
然后像模像样儿的道:“粑粑,你去拾些树枝来,一会子生火了,春儿把肉拾掇一番。”
钟离也没什么意见,就兀自过去在附近找树枝,他们寻的野外比较开阔,但是周围还是有些树木,树枝很好找,算是个省力的活计。
钟离抱着树枝回来的时候,小女儿已经收拾好肉了。小女儿看起来十分有经验,手脚麻利的将树枝堆起来,然后生了火。
钟离瞧着小女儿这熟练的模样,心想着便宜闺女以前肯定没少受苦,听之前那个买摇摇马的冤大头贾人的意思,自己这个原主儿还在魏国做过门客,受了不少欺辱,这小女孩跟着这么一个没用的爹,怪不得这么自立呢。
钟离思索的功夫,小女孩已经把肉串上,放在火上去烤了,那面儿又拿出一些调味儿来,是他们刚才一并子买来的。
小女儿本不打算买这些,毕竟以前吃饭都没吃过调味儿,买这些东西还要花粮食换,看起来平白的浪费奢侈。
不过钟离觉得十分必要,毕竟是他女儿第一次吃肉,绝不能委屈,没有调味儿那还叫什么肉?能好吃么?
两个人坐在火堆旁边,小女儿包揽了所有活计,钟离就坐在一边等着,没一会儿肉香就出来了,这种感觉愣是有些像野营烤肉。
浓郁的肉味儿,散发着烤制的独特香气,让吃了两日干饼子的钟离都馋了起来,方才还不觉得如何饿,这会儿肚子里愣是七上八下的,没有底儿。
肉在火上翻滚着,外皮已经烤的焦脆无比,“滴答滴答”的油腥顺着焦脆的外皮流下来,简直令人垂涎欲滴,钟离几乎快忍不住了,不过因为肉大,里面儿还没有烤好。
钟离看了看,捡来的树枝似乎不太够,便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又拍了拍身上的土,道:“我再去那面儿捡点树枝来。”
小女孩点了点头,乖巧的道:“嗯!”
钟离转身往树木扎堆儿的地方去,方才他就是从那里捡到的树枝,已经有了经验。
因为太阳下山,树林里已经变得黑漆漆,钟离走到树木扎堆儿的地方,就不敢往里再走了,捡了些树枝抱着,准备再捡一点儿就折返回去,肉估摸着也烤熟了。
钟离弯腰捡起地上的树枝,这光景,就听到“沙沙”的声音。
很轻微……
像是微风吹动树木的声音……
只是树枝和树叶根本没有晃动,晃动的则是低矮的杂草从。
钟离神经顿时一绷,戒备起来,心想着这荒郊野岭不会有野兽罢?
他想着,慢慢往后退,虽然自己上大学的时候体育不错,身材也不矮,但是如今自己这身板太差,要是突然蹦出来一个野兽,肉没吃到,就成了野兽的盘中餐了。
“沙沙……”
“沙——!”
钟离往后退去,就在这一刹那,杂草丛顿时躁动起来,随着一声明显的响动,随即是“哗啦!”一声,一个黑影顿时从草丛中伸了出来。
“啪!!”
钟离只觉脚腕一沉,已经被那黑影钳住,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血手!
血手只能看到小臂,从手掌到小臂都血淋淋的,剩下的没入杂草丛中看不到了。
钟离“嗬——”的倒抽了一口气,这大黑天的,荒郊野岭的草丛里突然蹦出一只血手来,钟离险些以为要闹鬼,这不是恐怖电影里面的经典桥段么。
不知是不是钟离抽了一口冷气,那面儿烤肉的小女孩简直是耳聪目明,一下子就听到了声音,动作迅捷,猛地就窜了过来,两只短短的小胳膊一张,立刻抢身护在钟离面前。
小女孩踹开血手,那血手虽然钳的紧,但是禁不住钟离的闺女力大无穷、天生神力。
血手“吧嗒”一些就被踹到了一边儿,小女孩虽然天生神力,但是似乎也害怕,闭着眼睛对着那血手又踹又踩,嘴里道:“让你欺辱我爹爹……”
她踹着,这才想起来,开口道:“不对,是粑粑……”
“让你欺辱我粑粑!”
方才还有些诡异的气氛,如今被小女儿弄得差点笑出声来,钟离赶忙拦住小女孩,道:“等等,春儿,那好像是个人?”
小女儿被他拦着,这才停了动作,天色太黑,还是树林,两个人定眼仔细一看……
果然是个人。
那人倒在杂草丛中,一条胳膊伸在外面,不只是手臂,就连身上也是血淋淋的,因为天色太黑,方才没瞧清楚。
对方是个男子,而且是个年轻人,约莫十七八的年纪,脸朝下倒着,看不见样子。
钟离眯了眯眼睛,用树枝拨过去,拨了拨那年轻人。
旁边的小女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拔高声音道:“粑粑!是个大哥哥?”
钟离却没注意这些,树枝挑着那年轻男子的衣裳,有些狐疑的低声道:“丝绸?”
孟子曾对魏惠王说,“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五十岁的人才能穿上丝绸的衣裳,而如今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最大不过十七八岁,虽然浑身是血,但是穿着如此体面。
说明什么?
——非富即贵。
那年轻人进气儿少出气儿多,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先生……救我一救……”
钟离已经确定了自己要做个贾人,这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在钟离眼中,已经不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了,而是一座……摔倒的大金山。
钟离顺口道:“我有什么好处?”
小女儿仰着头,一脸迷茫纯洁的看着钟离,似乎没觉得钟离说错了什么话儿,当然了,依照小女儿这种“小迷妹”的态度,也绝不会觉得钟离说的话不对。
如果不对,也是对的!
那年轻人则是稍微颤抖了一下,听到钟离的话,似乎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昏死过去。
钟离笑着道:“你浑身是血,处境也不好,我若救你,会不会惹什么麻烦?如没有好价钱,定然是谈不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