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刘浮来便带着布夏加西亚出门了,两人在路边简单吃了个早饭,便踏上了征程。他今天要去蓝山县,去寻找豪猪的老家。
蓝山县不属于L市,而是隔壁R市的县,位于龙山县正东方向,距离不过八十公里,也算是两人的缘分吧。
刘浮来之所以选择去探望豪猪的老家是有私心的,在h国的时候,若不是豪猪把自己压在身下,用他的身体保护了自己,自己估计也与他们一样,死在异国的山岗上了。
刘浮来开着车,一路向东,迎着朝阳而去,心情却十分沉重。
大约开了一个小时,终于进入了蓝山县境内,经过打听豪猪所在的孟良乡唐家峪村还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而且道路崎岖,并不好走。
蓝山县是R市出了名的贫困县,孟良乡更是贫困县里的贫困乡,唐家峪更是在深山之中,与外界的联系就是靠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车子根本无法行驶,只能是步行前往。
刘浮来将车子停在路边,拄着拐杖下了车,半天才才看见有一赶驴车的大爷向这条小路而来,于是伸手将其拦下,一脸歉意地问道,“大爷,向你问个路,可否?”
“奥,可以呀。”大爷爷一把扯住缰绳,停住驴车。
“唐家峪是不是走这条路呀?”
“是呀,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尽头就是唐家峪。”
大爷看了一眼受伤的刘浮来又看了看停在路边的小汽车,提醒道,“前方可还有二十多里山路呢。”
“大爷,那能否带我们一程呀?”刘浮来恳求道。
“给钱。”大爷眼睛骨碌一转,嘴角一咧,手掌一摊说道。
“多少钱?”
“一人五块,两人十块钱。”大爷认真想了一下说道。
“可以。”
刘浮来痛快地掏出十块钱,递给大爷,大爷美滋滋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入口袋中,便招呼刘浮来与布夏加西亚上车。
驴车虽然慢,但总比步行要快一些,关键是省力,走二十公里,大爷只要了十元钱已经是厚道了。
驴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时而颠簸,时而摇晃,别有一番体验。布夏加西亚第一次坐这样的驴车,一脸兴奋。
大爷此次驾着驴车出去卖山货赚了钱,回城的路上又赚了十元意外之财,所以心情很是不错,一路上吹着口哨,挥着长鞭,还时不时与聊两句。
“你们不是唐家峪的人吧?”
“不是。”
“那你们去那里做什么呀?”大爷好奇地问道。
“去找人。”
“找人?”大爷虽然不是唐家峪的人,但也是附近村子的,唐家峪的人也基本认识,于是问道,“找谁呀?”
“唐龙。”刘浮来眺望着远山,脑海里浮现豪猪憨厚的笑容。
“唐龙…”大爷嘴里咕哝几遍唐龙的名字,却没有影响,眉头紧皱,“我怎么不记得唐家峪有个叫唐龙的。”
“他是当兵的。”
“奥。”
大爷一拍脑门,恍然道,“你说的是唐大壮家的大儿子呀,他小时候看着挺憨厚一个孩子,不曾想当兵之后,不仅牺牲了,而且还当了逃兵,真给他父母丢脸呀。”
“逃兵?!”刘浮来震惊得双眼瞪的如铜铃一般,转而是冷笑,继而是失望,最后是愤怒。他很难想象不一个为了国家战死异国他乡,甚至只剩下半幅骸骨的人,为何会在这里就变成一个逃兵。楚中正曾告诉他,飞鹰他们所有人都被评为了烈士,而且楚中正不可能骗自己,也没有必要骗自己,但问题出在哪呢,他必须搞清楚。
“是呀,前些日子,镇政府的小赵亲自去村里下达的死亡通知书。唐大壮的媳妇骤闻噩耗,当场就昏了过去,听说现在还卧病在床呢。”
“大爷,这事您确定么?”刘浮来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双拳已经攥得咯咯直响。
大爷驾车并没有发现刘浮来的变化,拍着胸脯保证道,“当然,这件事早已产的沸沸扬扬,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村里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应该不会错。”
刘浮来掏出两百元大钞,在大爷面前晃了晃,“想不想要?”
“想呀。”大爷一点也不掩饰他心中的渴望,一双盯着两百元大钞的眼睛都直了。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唐家峪,这两百元就是您的了。”
“没问题。”
有了这两百元的动力,大爷的长鞭在空中挥舞,啪啪作响,原本优哉游哉的毛驴不得不撒开四蹄,欢快地奔跑。
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愣是在毛驴一路狂奔下,半个小时就到了唐家峪村口。
到了村口,毛驴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狂打喷嚏,大爷却是一脸的兴奋,指着前方矮小的石屋说道“这就是唐家峪了。”
“谢谢。”
刘浮来爽快的将手里的两百元给了大爷,并对大爷说道,“大爷,一会可能还需要您送我们回去。当然我会付钱。”
“行,没问题。”
大爷一听有钱赚,也是满口答应。
唐家峪位于蘑菇山的半山腰上,村里的房子也是依照山势而建,错落有致,连成一片,虽没有城里水泥楼房齐整,却别有一番田园风光。
刘浮来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布夏加西亚的手,向着村子里走去。
“这是什么地方呀?”布夏加西亚一脸好奇地问道。
“这是我一个兄弟的老家,你也曾见过他。”刘浮来的眼中泛起泪光。
“我也见过。”
“嗯,在赖蒙村的时候,有一个长得很壮的哥哥,你还记得么?”
“记得,记得…”布夏加西亚拼命地点头,以为要见到他了,开心得眼睛里都冒光,在她心里,豪猪他们对她而言,怎么也算是一个熟人。
刘浮来在一个路口看到有两个小孩蹲在地上玩耍,于是上前向他们问道,“你们好,你们知道唐龙家住在哪里么?”
“知道呀。”
一个小男孩歪着脑袋回答道。
“那你们能不能带我们去呀?”刘浮来拿出随身携带奶糖,递到他们面前。
两个小孩看到奶糖,忍不住的吞口水,却并没有伸手去拿,这是山里孩子的纯真与质朴。
“这是给你们的,拿着吧。”
刘浮来直接奶糖塞到两个孩子的手里,两个孩子才开心的收下。
“现在可以带我去唐龙家了么?”
“可以,可以…”
两个小男孩开心地起身向前跑去,并招呼刘浮来他们,“唐隆家在这边。”
两个小男孩一路向前奔,跑跑停停,毕竟刘浮来现在还拄着拐呢,哪里能跟上他们的速度,所以他们跑到一个路口,便停下来等一等,顺便品尝一下奶糖的滋味。
唐龙家在村子西北角,只有三间茅草屋,围墙是树枝扎成的篱笆墙,就连大门也是树枝扎成的,院子里有一只鸡在溜达。
小男孩指着院子兴奋地说道,“这便是唐龙家。”
“谢谢!”
刘浮来又每人给他们两块奶糖,把他们高兴得一蹦三丈高地离开了。
刘浮来站在柴门外,喊道,“有人在家么?”
“谁呀?”一个稚嫩而憨厚的声音传来,房门打开,一个少年从房内出来,身材高大、体型魁梧,与豪猪唐龙竟有几分相像。
“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里是不是唐龙家?”刘浮来激动地喊道。
少年名叫唐虎,是唐龙的弟弟,比唐龙小八岁,今年刚满十八,身上透着与唐龙一样的憨厚。
“你是谁,找我哥做什么?”少年问道。
“我叫刘浮来,是你哥的战友,这是布夏加西亚,也是你哥的朋友。”刘浮来介绍道,“你哥是我的兄弟,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我想来看看叔叔婶婶,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我哥是逃兵么?”唐虎的眼圈突然泛红,因为唐龙在他的心里一直是英雄,是榜样,当乡镇上的人告诉他唐龙是逃兵的时候,他感觉就像晴天霹雳一般。
“不是,他是英雄!”刘浮来现在确认之前赶驴车的大爷所言不假,眼圈也不由得红了。
“真的么?”这是唐虎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激动得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当然。”
唐虎开心地打开柴门,让刘浮来与布夏加西亚进来,并扯着嗓子对屋里喊道,“老爹,老爹,大哥的战友来看您了。”
一个满脸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弯着腰,披着一件军大衣走出来,看到刘浮来,一脸愁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热情地把刘浮来往屋里让,“同志你好,快请进屋。”
“谢谢叔叔。”
刘浮来踏进屋子,屋子很小,但收拾得很干净利落,西边靠墙的床上正躺着一个人,时不时地咳嗽,显然是生病了。
“这是婶子吧?”刘浮来一进门便问道。
“是的。”
“婶子是不是病了呀,怎么咳嗽这么厉害。”刘浮来拄着拐走到床前,观其面色,面色蜡黄,唇白无血色,眉头紧皱,手心多汗。
刘浮来搭了一下她的脉,脉象滞涩,这是气血郁结之症,看来唐龙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心里也是一阵自责,自己早应该过来的。
“叔,婶子这是气血郁结之症,需要尽快医治,否则会越拖越严重的。”刘浮来把完脉说道。
“哎…”唐大壮无奈的一声叹息,“家里的钱都用来安葬大龙了,家里已经没钱给你婶子治病了。”
刘浮来望着家徒四壁的环境,看着被疾病缠身的唐龙母亲与一脸无奈的唐大壮与一脸迷茫的唐虎,心里一阵心酸。
刘浮来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唐虎,让他去买只鸡,买些肉,再买些蔬菜回来。唐虎一开始不肯接,但在刘浮来的坚持,以及唐大壮的默许下,最终接了过去,一路小跑向着村里的小卖部而去。
“叔叔,我听说镇上的人来传达了唐龙的死讯,并且将他定位逃兵是么?”刘浮来待唐虎走远才开口说道。
“是的。”提起这件事,唐大壮也是难掩悲伤与沮丧。
“相关的文件能让我看一下么?”刘浮来要为唐虎讨回公道,这本就是属于他的荣誉,他不允许任何人玷污。
“没有文件,就是乡里的人来传达了一下。”唐大壮如实说道。
“没有文件,他们就敢给唐龙扣上逃兵的帽子。”刘浮来尽量控制自己的怒火。
“大龙是逃兵么?”
“不是,他是英雄。你放心,这个公道我一定给唐龙讨回来。”
“当真?”
“当真。”
“谢谢…”唐大壮激动的老泪纵横,因为唐龙是逃兵这件事让他们全家在村里都抬不起头,遭受村里人的白眼与背后的指指点点。
没一会功夫,唐虎便提了很多菜回来,并将剩下的钱还给刘浮来,这让刘浮来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刘浮来让唐虎将买来的东西都交给唐大壮,然后让唐虎带上身份证与户口本跟自己走一趟。
“去哪?”唐虎有些不明所以。
“为你大哥讨说法。”
“好!”
唐虎一听要为自己的大哥讨说法,顿时来了精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