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果然知道顾宁在乎什么。
方才听了苏老夫人的哀求后,顾宁确实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可此时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就让她呆滞了片刻,回过神后顾宁立马起身,往老夫人那头走了两步,略有些急切的开口,“母亲此话何意?莫不成宁氏的死另有隐情?”
见顾宁果然在乎这个,苏老夫人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这时坚定道,“当然另有隐情,侯府世子战死那年,宁氏的骨肉萧时晏尚且年幼,作为母亲的宁氏怎可能舍得丢下幼小的孩子?”
顾宁这时双手握起拳头,咬着牙道,“是谁?是谁害死了她?”
苏老夫人摇头,“老身还不能说,如果...如果你现在去帮我的岚岚治病,等她被治好了,老身自会把此事说出来。”
顾宁沉默下来,这时下意识抬眸看向面色凝重的苏文言。
苏文言确实也没想过当初宁氏的死竟然另有隐情。
要知道,萧时晏的父母是他的挚友。
如今萧时晏身体变成这副模样,他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他可以深究当年之事。
查出到底是谁害死了宁氏,为宁氏报仇,也算是让挚友在九泉之下能安息。
苏景和苏夕南兄妹两人也震惊了好一会儿。
等两人回过神后,苏景想也不想就说道,“娘,我去治,或许我能帮姑母治好病。”
“!”
他这话一出,苏老夫人没反应过来,但在场的苏文言和顾宁顿时就明了。
苏景这孩子自小就不爱学医,虽然顾宁逼着他看了不少医书,但是他对医术确实没有钻研的兴趣。
就把个脉,他都是磕磕碰碰,一时摸得准一时摸不准的,让他去给人医治?
就他这半吊子的医术能干什么?
但他能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能医治,那就说明苏冰岚和高乐中变成这般模样,一定是他在其中做了什么。
夫妇两人反应也快,在苏景说出这番话后,两个人回想了下从户部尚书府传出来的消息。
联想到苏冰岚和高乐中两人身上发生的症状,很快就猜出高乐中和苏冰岚或许不是生了什么怪病,而是被下了毒。
这种毒或许还是出自他们的宝贝女儿苏夕南之手。
夫妇两人刚想到这一点,下意识抬头看向苏夕南。
苏夕南抿着嘴,默默的低下头。
到底是两人所生的孩子,看苏夕南这样,苏文言和顾宁无需多问。
果然,高乐中和苏冰岚中了苏夕南研制出来的毒粉。
先前苏冰岚在安乐侯府算计苏夕南这事,他们也已经报复回去了。
可没想到,这兄妹两人偷偷摸摸又干了大事。
苏文言和顾宁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在两人沉默时,心急如焚的苏老夫人立马转头瞪了一眼苏景,“当然不能你去,你什么都不会,凑什么热闹?你...你姑母和姑父危在旦夕,此事可不能闹着玩儿。”
苏景意味不明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祖母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好歹我娘的医术如此精湛,跟在我娘身边多年,这点皮毛我还是会的。”
“那也不要你。”
苏老夫人想也不想就拒绝,在她看来,无论是苏景或是苏夕南,医术肯定都比不过顾宁。
既然她已经开口求人,求的人自然是医术最好的顾宁。
让这两个小兔崽子去,算怎么回事?
顾宁这时清了清嗓子,用眼神示意苏景和苏夕南到一边凉快去。
她虽然迫切的想知道宁氏的死到底有什么隐情,但她知道她这时若表现的急切,就有可能会被苏老夫人反过来拿捏。
所以她只能迫使自己淡定下来。
等苏景和苏夕南往后退几步后,她便看到苏老夫人,“母亲既知道宁氏的死另有隐情,这些年为何不提?”
苏老夫人哼笑一声,“宁氏与老身又没任何交集,她是你们的挚友,又不是老身的挚友。”
“再说,这些年你们都不在京中,老身在京城中过日子,为何要主动得罪人?”
顾宁双手发紧,虽然不满苏老夫人说的这番话,但仔细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苏老夫人带着苏冰岚在京城中生活,和宁氏之间也没过深的感情,自然不会为宁氏出头。
想了想,顾宁便又说道,“所以,到底是谁害死了宁氏?”
“老身还不能说,如今我的岚岚危在旦夕,你必须先去给她瞧瞧,若是能医治好她,老身到时再把实情说出来。”
顾宁本想反驳,这时站在一旁的苏夕南已经发出了一声嘲讽的笑,“祖母这话说的,我们又怎么能知道祖母你不是在胡说八道?”
“毕竟...为了让我娘出手医治姑母,祖母什么都能做得出,故意编出这么个理由引我娘上当,也不是没可能。”
听到这番话,苏老夫人眉毛拧到了一起,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
她转过头,猩红的眸子狠狠瞪了苏夕南一眼,呵斥道,“你这丫头怎能这般想祖母?”
苏夕南只是挑眉,并没继续说话。
这时顾宁也开了口,“南南说的也在理,谁又能确保母亲方才那番话不是为了引我上当才编出来的呢?”
着急的苏老夫人被气的咬牙切齿。
可她又不能指着顾宁和苏夕南大骂。
于是她咬着后槽牙,“所以你们要怎样才肯相信?”
顾宁挑了挑眉,“这样好了,母亲也知道我这人最重承诺,我此刻向母亲保证,只要母亲能说出实情,不管苏冰岚所生的病会不会有传染,我都会去给她瞧瞧。”
“当然,我愿意出手的前提是...母亲说出来的话可信。”
苏老夫人又心急又愤怒,可是她也知道,顾宁已经这么说了,如果她不按她说的来,顾宁这种人是不会出手的。
沉默了片刻,苏老夫人最终还是妥协开口道,“老身确实没有说谎,五年前老身亲耳听到侯老夫人和侯爷发生争执,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能听出来,宁氏的死并非自杀。”
“而是有人趁着宁氏毫无防备时,在她喝的粥里下了毒。”
“为了不让世人知道安乐侯府里的这些龌龊事,那碗粥还是侯爷身边的管家亲手处理的。”
“你们若是不信,可把那管家抓过来逼问,问问他在宁氏死的那夜到底有没有亲手倒掉宁氏喝剩的那半碗粥。”
苏老夫人这番话一出,立马就让堂屋里的一家四口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若是安乐侯亲自吩咐管家去处理的那半碗粥,那就说明侯爷当时就知道到底是谁对宁氏动的手。
又或者说…对宁氏下死手之人就是侯爷。
可是才刚失去儿子的侯爷为何要加害自己的儿媳?
侯爷对宁氏这个儿媳甚是满意,没有理由在那个节骨眼上对宁氏下死手。
所以害死宁氏之人应当另有其人。
而侯爷之所以会命自己最信任的管家亲自去处理那碗被投了毒的粥,是为了保住真正的凶手。
安乐侯府的人丁不多,侯爷这一生也就只有三个儿女。
所以不难猜出对宁氏出手之人必定在侯爷的那两位儿女中。
想到这一点,苏文言双手握紧拳头,黑眸满含怒火。
他这时激动的站了起来,顾宁或许知道他想做什么,连忙伸出手摁住他的手腕:
“将军莫要冲动,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就这般贸然去质问侯爷,毕竟我们手中没有任何证据。”
苏文言咬着牙,“就算没有证据,为夫也要去问个清楚。”
顾宁摇了摇头,“将军不能去,侯爷当年既然选择保住真凶,就算将军现在去问了又能如何?”
“侯爷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如果真凶当真是侯爷那两个儿女中的一人,侯爷定会誓死护着他们。”
“将军你就这么去,只会打草惊蛇,让侯爷等人更加警惕,那我们若想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更难了。”
听到这番话,苏文言果然就冷静了些。
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查明真相。
苏文言这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女,“今日你们所听到的事情,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之前,莫要向阿晏提起,记住了吗?”
苏景和苏夕南立马点头答应。
毕竟这件事关乎到了萧时晏的母亲。
而安乐侯府的人也都是萧时晏的亲人,若是让他知道他母亲的死与安乐侯府有关。
苏夕南无法想象萧时晏得有多心寒。
苏老夫人为了让顾宁早些给苏冰岚看病,这时见苏文言冷静下来,她连忙说道:
“顾氏,该说的老身都说了,如今你应履行你的承诺,赶紧去户部尚书府替岚岚医治。”
苏夕南知道苏冰岚和高乐中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本想说她去,可顾宁已经开了口,“母亲且安心,儿媳这就出发。”
临走前,顾宁吩咐苏景和苏夕南各自回院。
这话就是摆明了不想让兄妹俩跟着。
只是等苏文言和顾宁前脚离开镇北大将军府,苏景便带着苏夕南也出了府。
只不过两人去的方向与户部尚书府相反。
......
兄妹俩得知宁氏的死另有隐情,两人身为萧时晏的好友,都为萧时晏感到难过。
这时候都莫名的想见到萧时晏。
于是两刻钟后,两人便出现在了萧时晏的书房里。
萧时晏今日还去宫中当了值,不过皇帝知道他身体不好,在早朝时就传了旨,命萧时晏下朝后,继续当值不能超过两个时辰。
萧时晏这也才回到府中,身上的官服还未来得及脱下,就见阿九领着苏景和苏夕南兄妹俩人进了他的书房。
看到兄妹两人竟会在这时候出现在他府上,萧时晏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出了何事?”
苏景这时低下头,藏起眼中的疼惜,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能出什么?还不是南南这丫头非要缠着我,让我带她来看你。”
对于苏景说的借口,苏夕南并没有拆穿。
在看到萧时晏的那一刻,苏夕南只默默的盯着他,她微微咬着下唇,在苏景说完之后,她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就朝萧时晏冲了过去,直接扑进他怀里。
她双手用力抱紧他的腰身,脸贴在他的胸口。
萧时晏愣了一瞬,他居然在苏夕南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悲伤。
这时眉头一皱,抬眸看向苏景。
苏景却耸了耸肩,转身往一旁走去,就好像没看到苏夕南此刻反常的行为。
没能从苏景身上得到答案,萧时晏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苏夕南的背,声音轻柔,“发生了什么?和哥哥说说。”
苏夕南并没说话,这时只摇了下头,继续用力抱着他。
只过了片刻,她便主动松开,已经收拾好情绪的她对萧时晏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眼底带着狡黠,“就...只想吃萧哥哥的豆腐,现在吃到了,心满意足。”
萧时晏:“......”
他也不蠢笨,自然猜出这对兄妹俩有异常,不过针对这个异常,他们两人都不准备解释。
既如此,他便也不再问。
苏景这时已经拿出了棋盘,萧时晏去换下官服后就和苏景下起棋。
而苏夕南则是百无聊赖的练起了字。
她在纸上写了萧时晏的‘晏’字,只是写出来后,她左看右看,都还是觉得自己的字真的好丑。
坐在一旁下棋的萧时晏余光几乎都在关注着她,见她此时眉头皱紧,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苏景这时已经落了子,见萧时晏一直没动静,他忍不住抬眸。
原来萧时晏和自己下棋时如此心不在焉。
他双眸一眯,顺着萧时晏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苏夕南皱成八字的眉头。
苏景忍不住嘲笑出声,“苏夕南,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过就是让你练个字,瞧把你难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要上战场击敌,还是个劲敌。”
听到他的声音,苏夕南歪头看过去,眼中满是不甘,“就你还敢说我?让你练字时,你不也是这般不情不愿?”
“再说,你的字写的还不如我好看呢,我写的字至少还能分辨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你那字就像是被风吹乱的草一般,谁也看不懂。”
苏景这时嘿一声,立马站起来,“来来,我们比,正好今日阿晏在,让他做个评判。”
说话间,他就已经走到了案前。
想也不想从苏夕南手中把笔夺了过来,立马在桌上铺了一张白纸。
见苏夕南写的是萧时晏的‘晏’字,他也不甘示弱地写了这个字。
写完之后,他对萧时晏挑了挑眉,“来,你来瞧瞧到底谁的字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