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桥一眼就认出那上面的笔迹。
上面写着洛昭昭的名字。
是写给谁的,不言而喻。
洛昭昭沉默片刻,还是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慢慢打开了那封陈旧的信件。
虽然说关于当初那件案子,摄政王和公主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但其中还有很多细节是他们没有弄清楚的,比如当时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才会选择自焚于此,再比如当初那些人的目标明明只是她娘亲,为什么最后还是牵连了她父亲。
这些对于别人来说,或许都是细枝末节,不值得深究,但对于洛昭昭来说,却是永远无法抹去的痛。
可她没好意思再问景姝他们,也不好让他们再去仔细调查。
现在忽然出现在这里的这封信,就成了最后希望。
她匆匆看完那封信。
长达五页的信纸,看到最后,她的双手已经忍不住颤抖。
里面写着她没想到的真相。
刘乔本来也很想看一看上面的内容。
毕竟对他来说,那是老板最后留在这个世上的东西。
但铃音是个很有素养的护卫,她站在洛昭昭身后,不让其他人上前窥视其内容,就连自己都是背对着她,所以那封信从头到尾都只有洛昭昭一个人读完。
刘乔在后面焦急等待。
“小姐,老爷都说了些什么?”他伸着脖子问。
如果那封信上写的是要让他们报仇血恨,那他现在一定会毫不犹豫冲出去,把大厅的那些人全都烧个精光。
反正他这一辈子也已经活够,剩下的日子如行尸走肉,无所谓做些什么。
洛昭昭只是将手里那封信慢慢折好,又重新放回了信封里。
“洛姑娘,你还好吗?”铃音有些担心她的状态,忍不住问。
“爹让我好好照顾自己。”洛昭昭低着头,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也让人无法猜想。
刘桥又泄气似的靠在门上,“老爷夫人走得匆忙,我曾想,要是能留下个只言片语也好,若能告知仇人是谁,那我便是跟那些人同归于尽,也要给他们报仇,可是现在、现在……”
“刘叔。”洛昭昭已经把那封信收回袖子里,“父亲在信里有提到戏班,当初的戏班,就是你帮忙打理的吧。”
“是、是的。”刘桥没想到在这封仅剩的手书里还会有关于戏班的事,一时有些激动。
不过细想起来,当年他们这个由五湖四海的人凑起来的戏班,东奔西走,去过不少地方,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原本打算在燕州城生根,谁知会发生这种事。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戏班解散,没有一个人愿意留在这里,只有他不甘心。
“老爷说什么了?”
“他说谢谢你。”洛昭昭眉头轻蹙,“还有,对不起。”
因为当时流言四起的时候,戏班的人也遭受牵连,很多人出门都会被指指点点。
语言的恶有时比刀剑伤人更深。
但当时戏班的人从未到洛宅大闹或者诉苦。
或许就是这些碰巧凑在一起的无家之人,比旁人更懂得他们当时的处境艰难。
仗义多是屠狗辈。
他们夫妻其实一直很愧疚,让大家遭受了无妄之灾。
信里面说,如果她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还能找到戏班的人或者班主刘桥,一定要给他们说声谢谢,以及对不起。
刘桥听完这些话,整个人愣住。
不知过了多久,才跪倒在地,痛苦失声。
泪水滚落在地,带起陈年的灰尘,伤痕遍布的脸上痛不欲生,“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们不也是无辜的吗?该死的是那些人,是那些畜生啊!!!”
说起来,刘桥自己原本也是个穷凶极恶之徒,只是后来遇见了洛怜花,机缘巧合下,才选择改邪归正。
走南闯北的那些年,是他人生中最精彩的时候。
但美好的时光太短暂。
如今他也垂垂老矣,半只脚踏进黄土。
所以他恨。
他不甘心。
铃音被他这模样吓得不轻。
他脸上本来就满是伤痕,哭起来就更显得狰狞。
她担心地看向洛昭昭。
洛昭昭只是摇头。
等他情绪稍微平复,才道:“刘叔,我还有一个问题。”
“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你可以告诉我,我爹的名字吗?”
在燕州这一个多月,她总是听人提起她的父母,但说的都是残雪将军和她的丈夫,从来没人提过他。
她想知道他的名字。
刘桥哭得声音干哑,那双空洞泛着红的眼睛看着她,半晌才道:“老爷名叫洛怜花,是当初收养他的那个戏班给他取的。”
正因为如此,后来他们在游历的路上也帮助过不少人。
可都说好人有好报,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让好人惨死,坏人逍遥?
“洛怜花……”洛昭昭轻声念叨。
正要再说什么,紫微宫的人忽然匆匆赶来,脸上带着焦急,“洛姑娘!不好了,前厅有几个人忽然不对劲,你快去看看吧!”
洛昭昭没来得及细想。
听到有人出事,她连忙起身,匆匆赶到前厅。
到了之后,却发现原本应该好好呆在大厅里的百姓们都瑟缩在角落,中间几个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紫微宫的人则站在中央,一脸严肃。
“洛姑娘来得正好。”博安也赶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都还好好的,但这几个不知怎么回事,忽然说些疯言疯语,还无故攻击身边的百姓,小的怕他们伤人,就只能让人先把他们打晕。”
现在到洛宅安置的百姓越来越多,正厅已经快装不下,他只能带着一部分人到偏厅去。
结果刚一走,就发生这事。
洛昭昭走过去,发现这几个就是之前叫嚣着不愿来的那些。
她皱眉,“他们说了些什么?”
博安叹息道:“都是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只是拿钱办事,让将军放过他们。”
“将军?什么将军?”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在哪里做了亏心事,心里有鬼吧。”博安低下头。
周围百姓都惊恐地看着这边。
忽然,有人想起什么,大声道:“我想起来了,当年鼓吹女魃之乱的,不就是这几个人吗?好哇,原来他们是受人指使,故意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