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姝揍了景澄一顿,下去夺了匹快马,掉头朝原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却池也换马跟上。
洛昭昭坐在她那辆马车上,掀开车帘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殿下回去了。”她平静道。
“洛姑娘放心,殿下有她的打算,路上还有我们,我们一定会护送洛姑娘安全回到京城的。”铃音在她身旁道。
上次她重伤濒危,如今总算是从鬼门关捞了回来,现在洛昭昭乘一辆马车,算有个照应。
她以为洛昭昭说这话,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连忙开口安抚。
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遇到这么大的事,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那殿下那边怎么办呢?”
“自然有却池大人带人保护,紫微宫的护卫也会随行。”
“可你也是紫微宫的护卫。”
“……我现在这样,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洛姑娘这边不也需要人手吗,我在这里,好歹有个照应。”铃音脸上还带着笑。
但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以为洛昭昭说这些,是在责怪景姝丢下她。
可那旱魃之乱皆因她而起,现在那燕州城中危险重重,殿下回去究竟会遇到什么事情都还不好说,她还要在这里斤斤计较,实在让人生气。
“殿下孤身回去,我不放心,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愤怒之下不知会不会做出冲动的决定,我跟她一起去。”
“洛姑娘?”
铃音这才知道自己想岔。
原来洛昭昭刚才说那些,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殿下。
“我这身医术好歹也有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应该不至于拖后退。”洛昭昭把车帘放下来,“去吩咐掉头吧。”
“可这……”
“现在情况瞬息万变,我们又是坐的马车,而殿下骑快马,再犹豫片刻,怕连她的影子都要追不上。”洛昭昭低声催促,态度检举。
铃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是,我这就去吩咐。”
她起身出去。
景澄正好灰头土脸地回来。
听见铃音对车夫说的那些话,脸色立即阴沉下去。
“洛昭昭,你不要闹了好吗,阿姐回去有她的理由,你在这儿凑什么热闹?给我坐好!”
他刚才在景姝那里挨了骂,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她还在这里添乱!
坐在马车里的洛昭昭闭了闭眼。
她努力把心底的钝痛按捺下去,道:“我并非去凑热闹,而是有不得不回的理由,燕州城本来就是我的家,按理说,我该留在那里。”
“放屁!”
景澄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他知道洛昭昭还在闹脾气。
以前也不是没闹过。
但现在情况不是任性的时候,她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还要给人找麻烦,实在不应该。
刚才被臭骂一顿,他现在也没什么耐性,于是挥袖道:“再废话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启程,回京!”
阿姐比他厉害,他没什么好担心。
但洛昭昭就是个添乱的,他肯定不会让她回去。
而且那些人……
“那些人本就是冲我来的,没道理让摄政王和殿下替我在那里受苦,我是大夫,我会有用。”洛昭昭也急道。
“呸,你能有什么用?再说你是大夫又能如何,那些人都疯了,根本治不好,你回去也是送死!”
景澄要气炸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个个都跟他作对。
他不是皇帝吗?
皇帝不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吗?
为什么他们都不肯听他的!
“我现在命令你马上给我坐回去,我们用最快速度赶回京城,我会调兵过来支援,他们不会有事!”
景澄再度命令。
仿佛要显出自己的威严和魄力一般,他吼得嗓子生疼。
马车里那个少女只是静静看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让人心底一阵发慌。
“掉头,回燕州。”
她下命令。
铃音已经吩咐好车夫。
而且紫微宫的大多数人本来就不愿意让她自己回去,现在洛昭昭愿意掉头,他们当然乐意。
马车发出一声嘶鸣。
景姝曾经问她,如果她不嫁给景澄,应该会是什么样。
她没想过。
但现在想来,如果可以选的话,她应该会去当一个好大夫,好好给人看病,开药,治伤,做她本职的工作。
她学来这身医术,应该去救更多的人,而不是只盯着景澄。
他有他的为王之道。
她也应该找到自己的路。
她是洛昭昭,不是当今皇帝的未婚妻,她不会像她父亲那样,为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的人,把自己一生都搭进去。
该醒过来了。
该去做点有意义的事。
马车绝尘离去。
飞奔的马蹄踏起漠北郊外的黄沙,弄了景澄一身。
他脸色铁青。
剩下的人见状,也不敢说话。
就连一向贴心的长安都没有上前。
他们一个个低着头,跪在地上,不去看他。
景澄目光扫过众人,忽然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现在低着头的这些人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他们是否也在嘲笑他的懦弱和无能?
明明是皇帝,危难关头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还不如两个女人。
“该死!”
他狠狠踢一脚马车的车轮。
结果只是换来更长久的沉默。
所有人都在等他下令。
可他能下什么命令?
如果阿爹在这里就好了,他从来不会做错任何一个决定,也绝不会面临他现在这种困境。
“陛下,天色不早,如果再不启程,怕是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驿站,到时候风餐露宿,陛下龙体怕是受不住。”长安还是没忍住,叹息着提醒。
虽然许多人都觉得陛下荒唐幼稚,但他从小跟陛下一起长大,知道他的心性。
他们都盼着他快快长大,继承大统。
可齐明帝当初登基也是将近而立。
景澄才十五岁。
他们都太急了。
“……回京。”
景澄终于从那些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转身走上马车。
“即刻赶回京城,中间除了补给,不做停留。”
燕州之乱绝不可能是凭空而来,这些年一定有被他们疏忽掉的东西,那些州府奏折中说不定会有线索。
他要尽快赶回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
或许,他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