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恐怕都要以为自己做了个荒唐的梦,但现在那个被炸得浑身血肉模糊的人就坐在床上,声音里带着笑。
那张脸一半艳丽灼目,另一半狰狞可怖。
两人两相对望,仿佛回到了曾经。
所有恩恩怨怨从眼前一闪而逝,又变成过眼云烟。
云若璃来到这个地方八年有余。
当初她遇到的第一个对手就是云曦。
那时的她还是天之骄女,受万千追捧,所有人都爱她护她,对她趋之若鹜。
而那时的云若璃,除了身边的云池之外,一无所有。
如今时过境迁,谁又曾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我……咳,我早该想道的,像你这种阴险狡猾的人……咳咳,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中了圈套。”
云曦一边咳血,一边恶狠狠地看着她。
只不过现在再说这些,都已经于事无补。
她又一次输了。
输在这个女人手里。
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的做出改变,为了变成今天这般强大的样子,做出无数牺牲。
可为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说实话,要不是你今天沉不住气主动现身,我到现在也没想到你已经有了这么厉害的本事。”
这么多年的蛰伏,让自己完美的藏身在睿王府中,如果不是她这次露出马脚,以及苏梨挑破她的身份,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
但正是因为她小看了苏梨,才造成今天的结果。
她曾经最看不上的那个懦弱又胆小的人,却恰恰是最了解她的人,甚至可能比睿王都还要了解。
“呵……咳咳,歪打、歪打正着罢了,有什么好得意……”
她咳嗽的同时,胸口的血也越来越多地涌出来,浸湿了后殿金红的华美地毯。
可奇怪的是,她明明商的那么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样子,却依旧就能坚持说话,就连气息也渐渐变得平缓。
“爆炸,怎么躲开的,这血,又是怎么回事?”
云若璃看一眼她快要干涸的伤口。
眼中没有情绪。
“你的计划倒是没有出什么纰漏,不过你算漏了一件事情,硝石火药这种的东西,苗疆所用的,也是从浙海传过去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以为自己在苗疆学到了厉害的本事,孰不知这一些技法,有人比你的师父道高一筹,而我恰巧认识些专通此术的人,只要将你藏在马车上的那些硝石数量稍作调整,可以完成一道完美的障眼法。”
她还是把教会云曦本事的那些人称作是她的师父,而非男人。
这是她的尊重。
虽然云曦本人并不在意。
她在这次计划中另一个巨大纰漏,就是算掉了云若璃他们身边的墨渊遗民。
墨渊遗民最擅火器。
端木若寒在离开之前,特意把这些人留下来。
虽然嘴上说得难听,说总有一天要炸死他们,但他们这次确实立下了大功。
云若璃说的非常仔细。
她难得这么有耐心,仿佛想不留遗憾一样,把整个细节都说的清清楚楚。
但她知道这已经没有必要了。
躺在地上的那人,眼神眼中的光泽一点点暗淡下去。
即将走向漫长的沉寂。
而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在外面混战的几个男人也从殿外走了进来。
陈三率先过去扶起失去力气的云池。
看到她脸上清晰的脚印,他眼中怒火翻腾。
按没等他做出动作,云池那软绵绵的手就按住了他手背。
“我、我没事的。”
现在情况已经够乱,她不想再让陈三去掺一脚,免得到时候牵扯出多的事端来。
云池这话很有分量。
陈三果然不动。
后面的人陆续进来。
睿王直径走向是苏梨。
看到她手上藏着的弩箭时,他似乎察觉什么,转头狠狠瞪了阿剑一眼,阿剑快速躲到云凤身后。
而清宴帝抱着过来看热闹的顾小蛮,走到金玉大床旁。
看到妻子还是那副血淋淋的样子,他眼中又无比心疼。
“阿璃。”
“这些都只不过是妆效而已,我之前不是就跟你说过了嘛,硝石的比例都是调整好的,只是动静大,并不伤人,我也没有受伤。”
云若璃连忙安慰。
生怕这个男人一时气不过,冲上去补刀。
还好他没那么冲动。
“以后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他跟她约法三章。
云若璃笑着点头,“好。”
“哇,阿娘,你可不可以不要顶着这张脸笑啊,吓死宝宝了!”
顾小蛮坐在旁边表示不满。
鬼知道刚才她有多害怕。
这些人都好,根本不提前把计划告诉她。
马车爆炸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要完蛋,难过得都哭了出来。
现在她的小命是没有玩儿完,但一世英名已经毁于一旦。
“所以这就是暗算我们的那个混蛋吗,怎么是个女人?还穿的这么不检点。她是不是觊觎我阿爹的美貌,想要借此机会勾引我阿爹?哇,不要脸!”
顾小蛮炮语连珠,特别生气。
心里所有的怨愤,都发泄在这个害她英名扫地的混蛋身上。
云若璃摸摸她的头,将她拉到一边。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完了,现在也没有其他还要吩咐的,就是不知道某些人,还有没有话要说。
睿王刚才在殿外的时候,已经听到苏梨挑破对方的身份,也知道她是谁。
现在看着她胸口那道旧疤,以及不再涌出鲜血的空洞伤口,他搂着苏梨,很久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云曦一直看着他。
从他进来开始,她的眼睛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她希望他能走过来,像以前一样,抱一抱她,问她是不是很疼。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只半蹲在那里,眼中充满悲伤的怜悯。
“殿下……”
这些年他最思念的就是睿王。
思念他的温柔体贴,更思念他的柔情和关怀。
所以,在看到他把苏梨当成自己的替代品的时候,她才会那么愤怒,那么嫉妒,那么不甘。
那些原本都应该属于她才是。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你已经偷走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十年,还不满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