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璃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虽然之前听安婧之提过,说安楷有自己的苦衷,但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她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残雪只是告诉她这件事,其他更多的细节并未详细再说,大概也是不想让她回去再细问安婧之,免得揭了人伤疤。
又问到朝宗。
刚说到朝宗一切都好,云若璃便开始犯困。
她不太明白自己这一胎为什么总是很容易困,但残雪见状,也就不好再打扰,只能劝她去休息,自己先行告退。
云若璃没什么精神再说,就挥手点头。
残雪打算直接回去,但走到门口,却看到早该被“撵”出去的清宴帝。
她步子一僵。
正要低头行礼,就感觉到身边有清风拂过。
男人与她擦肩而过。
在他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院门之后的时候,远远的忽然传来他平静的声音。
他道:“残雪,你可有恨朕?”
残雪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所指为何,连忙转身跪下,道:“末将不敢。”
不敢,就是有过的。
当初二选一的抉择摆在所有人面前,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选择。
景夜渊荒唐冒失,而他内敛擅经营,所以不管谁来选,都会觉得他才是最“应该”活下来的那个人。
没有人觉得景夜渊应该活。
但唯有她不同。
这样挺好。
清宴帝之前一直觉得,他是生活在黑暗中的那个影子,只能于无人知晓的角落蛰伏,除了云若璃,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他这个人。
但后来过了很久他才明白,其实在他身边,早就有许多会义无反顾跟随着他的人。
对他们来说,他不是别人的影子,也不是用来制衡谁的手段,而是他们自愿效忠追随的目标。
景夜渊却不是。
他站在看似光鲜亮丽的高处,孤身一人,无人问津。
他承受着许多人以“为他好”的名义,强行加在他身上的期望,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无法拒绝。
对他来说,或许早就厌倦这种生活,死,是真正的解脱。
所以在最后关头,他才真正为自己选了一次。
“阿渊今生能遇见你,是他的福气,足够了。”清宴帝丢下这话,抬脚走近院子。
残雪愣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再看不见那相似的背影,她才回过神来,蹲在地上,无声落泪。
没有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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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帝后回京,百姓夹道相送。
燕州百姓至今不知道陛下一直就在这里,只知道皇后身边有一位高大威猛的蒙面侍卫,时刻守在皇后身边,寸步不离。
王怀谦也特地过来送行。
在燕州的这些日子,他改变不少。
曾经的他只是个喜欢打人小报告的御史,早就忘记了自己在朝为官究竟是为了什么,只一心想讨好圣颜,抓住机会平步青云。
如果没有这次疫病,他恐怕都想不起自己曾经也有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雄图大志。
先肃帝昏庸奢靡,让他失去了原本的志向。
这次来到漠北,他终于重新见识到什么叫众志成城,万众一心。
原本让人闻之色变的疫病,变成整个齐国同心协力的战斗。
物资源源不断,医者前赴后继。
边境有漠北将士骁勇善战,抵御境外心怀不轨之魍魉。
漠北有皇后率领众太医,与百姓共进退。
这是大齐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危机,但这场仗,他们赢得无比漂亮。
皇后身怀六甲,却愿意在燕州封城之际亲临燕州,制定方案,安抚人心,最后带领燕州躲过灭城之灾,更是被天下人传为佳话。
这次漠北诸镇都度过难关,皇后和她所带领的医队可谓居功至伟。
百姓也从未想过,那些曾经只为高官贵族看病的太医,能放下身份,为他们诊病。
在此之前,天下人多对皇后独霸后宫多有微词,觉得皇帝为一人空置后宫,甚至不顾皇家子嗣之责任,是荒谬至极。
更有文人写诗讽刺。
但这次之后,天下几乎全都是歌颂皇后贤德的文章,更有人在这次殿试之上,直接以皇后亲临燕州为例,阐述何为“兼济天下,为国为民”。
有皇后如此,是大齐之幸,也是陛下之幸。
这样的女子,应该得到全心全意的对待,更应该得到整个大齐的尊重。
以往那些后宫女子如何,王怀谦不太知道,也从来没有关心过,但现在眼前这位,应是当之无愧的的皇后。
“皇后娘娘。”
王怀谦看着刚走上马车的云若璃,忽然开口叫住她。
云若璃本来都准备进去,听见这话,站在车辕上,转头看他,道:“怎么了,王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以为他是对之后的任务还有疑惑。
正准备解答。
就看见对方忽然双手交叠,诚恳且恭敬的朝她跪下去,以头抢地,行了个正儿八经的大礼。
云若璃愣在当场。
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是要闹拿出,就见钱子骞等人也朝她跪下。
然后是两边的百姓。
以身伏地,此为伏礼。
这是只有在重大节庆之日或者天子亲临的时候,才会有的礼节,可是现在他们却主动朝云若璃行此礼。
云若璃有些讶异。
正要出声让他们起来,却被身边的男人按住了肩膀。
他带着白玉面具,虽看不到面容,但低沉的声音里隐隐能听见温和笑意,没有生气,反而带着无比欢喜。
他道:“我如今算是明白你当初所说,但人们真正尊敬一个人的时候,会主动低下头是什么意思,阿璃,你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能遇见她,他三生有幸。
“是吗,那这句话同样也送给你。”
她能从那个充满杀戮和猜忌的末世来到这里,遇见这些真正关心她,爱着她的人,也是她的幸运。
从前,她期盼的是愿得一人心。
如今,她只求白首不相离。
车队启程。
帝后回京。
他们离开之后,跪在地上的人才纷纷站起来,其中也有站在角落的洛怜花。
他本想偷偷看一眼远处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却看见她转过身,直径向自己走来。
直到站在他面前,道:“你现在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