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璃其实并不想说什么知女莫若母的废话。
当然也是不想让顾倾城嘚瑟。
但她刚才的话，确实正好说到重点上。
他们有药，有人手，那个医官必然会被治好，但坍塌的公信力却很难挽回，如果想让他们相信官府，除非让他们亲眼看着有患者被治好。
而谁去治疗，也是关键。
百姓已经亲眼看见医官患病，再让其他太医过去医治，恐怕会被怀疑是刻意做戏。
毕竟，谣言有时候比真相更容易让人相信。
在这个皇权至高无上的观念深入人心的国家，没有人比懂得医术的皇后亲自出马更让人信服。
云若璃现在去看那个医官，除了要确定他是否是在顾倾城回来之前染上疫病，还要确定他是否愿意做这个牺牲。
“不行。”
清宴帝想也不想，直接开口拒绝。
让他答应云若璃过去看一眼他都不能忍受，又怎么可能答应她长时间跟染病之人呆在一起。
“既然他们相信皇权，那让皇帝亲自去不是更好，你现在身怀六甲，若有个万一，该如何是好？”
他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哎呀，傻女婿，皇帝是至高无上的，怎么能纡尊降贵去照顾一个医官，这不是树立威信，是威信的崩塌，再说了，喵喵她也不可能亲手照顾那医官，只是要让大家知道我们的药是有效的，她只要出现在那里，就是皇权的背书，你干嘛非要这么死脑筋，我真是……哎，算了算了，跟你说不通，还是让喵喵自己跟你说吧。”
顾倾城是个话多的人。
但同时，也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
她自以为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只要不是智力有问题，应该都能听懂，但清宴帝还是皱着眉站在原地，仿佛一尊肃穆的石像。
她就知道自己是说不通的。
于是只能让云若璃亲自出马。
云若璃将他拉到旁边。
见两人还要说悄悄话，顾倾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但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
当她亲眼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女儿搂着女婿的脖子开始撒娇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三观产生了留动摇。
但更令她震惊的是，在女儿经过小半个时辰的软磨硬泡之后，那块冷硬的石头居然真的满眼不情愿的点了头。
她的三观崩塌了。
云问涯原本也一直沉默的站在旁边，原本是想作为妻女最坚实的后盾，在蠢女婿不识好歹的时候，快速让女儿踹了他，带着他们远走高飞。
但在看到女儿的一番骚操作之后，他感觉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媳妇。
顾倾城忍无可忍的踹了他一脚。
好在那边的人也终于腻歪完了，转身朝这边走来。
“走吧，搞定了。”云若璃说这话的时候，正满面桃花。
清宴帝虽然还是满脸的不情愿，但却没有再说什么。
直到他们离开燕州府，上了马车，见清宴帝换了身侍卫的衣服，带上玉色面具遮住容貌，才明白女儿说的“搞定”是什么意思。
这是清宴帝再三妥协的结果。
想让他不在她身边，是绝不可能的。
顾倾城无语。
但这样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皇后千金之躯，身边有个高大威猛的护卫，这很合理。
她转头让人去准备马车。
为了以防万一，她当然也要去看看。
云问涯冷哼，拿出自己的人皮面具，默默带上。
他曾经是漠北的守将，在这漠北地域，可谓名声赫赫，自然也需要做一些伪装。
于是两个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男人，只能作为媳妇身边的跟班，亦步亦趋的跟在她们身后。
小厮亲眼看完了全程，觉得这跟他印象中的皇家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连忙出去准备。
作为王怀谦身边的小厮，他当然也知道云问涯的身份，自然不敢让这两位大人物充当马夫，于是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匹骏马，再找来整个燕州府最舒适稳妥的马车，载着人离开。
因为他们稍微耽误了些时候，患病的医官已经被人送到了留官府特意收拾出来安置病患的地点。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里门口罗雀，竟然没有一个病患。
小厮愣愣看着荒凉的门庭，以及门口苦着脸的王怀谦。
“大人，陛……咳，娘娘来了。”
他不敢高声喧哗，只能小心提醒。
王怀谦本来垂头丧气坐在门槛上，闻言立马站起来。
他知道这段时间清宴帝呆在皇后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以为那个杀神也来了，不敢表现得太怠慢。
可直到他快步走到马车前，看着皇后被人搀扶出来，都没有看见清宴帝的身影，才不由觉得诧异。
“患病的医官现在在哪里？”云若璃也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
而且现在，他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王怀谦后知后觉，连忙道：“人就在里面，娘娘这是要亲自去看吗？”
他还不太相信。
云若璃没工夫跟他解释，只让先带她去医官那里。
王怀谦本来是惧怕清宴帝。
但现在清宴帝没跟过来，他就有话要说了。
他甚至没工夫去看小厮拼命使给他的眼色，义无反顾的准备往万丈深渊里跳。
只见王怀谦深吸口气，道：“还请娘娘三思而后行，您是千金之躯，万万不能……”
“多余的废话不必再说，但你可以选择现在闭嘴，或者永远闭嘴。”
王怀谦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感觉身后飘过来个高大黑影，将他完全笼罩。
对方身上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最关键的是，那声音实在有些耳熟。
王怀谦战战兢兢转头，就看见那戴着玉色面具，稳稳立于马背上的男人，此刻正眼神阴沉的看着他。
他也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仅仅只是听那个声音，他就知道那是何许人也。
他就说，陛下怎么可能不在娘娘身边呢。
可是陛下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这不是侍卫的衣服吗？
“陛……”
“看来你是想永远闭嘴。”
王怀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