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情况僵持的时候,营帐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人,二话不说跪在云若璃面前,俯首帖耳,表示忠诚。
那是之前在抢救赵天平过程中表现不俗的医官钱子骞。
云若璃愣了愣。
她没想到现在愿意站出来支持她的,唯有这个人。
此刻他跪在地上,以头抢地,虽然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那言语中的认真和坚毅,却远比这里的任何一人都要诚恳。
那话说出口,掷地有声。
她果然没有看走眼。
大殿一片寂静。
戏班班主紧闭着嘴不敢说话。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些人说是为皇后好,但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性命。
可是他等不了了。
他在离开之前,亲眼看见过燕州的惨状,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炼狱,现在好不容易才见到皇后,她也愿意带帮手过去,这是再好不过。
老板说过,这天下没有皇后治不好的病。
他信了。
正因为信了,所以才会不顾一切来这里“求援”。
再不出发,只怕真的来不及。
戏班班主眼神飘忽,没人知道他心里在做什么打算。
但现在其他人也顾不上他。
金嬷嬷还在劝说。
她倒不是怕死,只是担心云若璃和她腹中龙种的安危,虽然现在不知道她肚子里究竟是皇子还是公主,但那都是金贵的主,开不得玩笑。
至于其他人什么想法,她也懒得去想。
她只盼着清宴帝赶快回来。
“娘娘?”钱子骞说完话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抬头看了云若璃一眼。
对方已经重新坐回位上。
满脸疲惫。
其实他们都知道,如果等到清宴帝回来再行定论,那此行必然不能成,燕州已经开始封城,就代表那里的情况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如果再拖延,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本宫累了,都下去吧。”
“娘娘?”
“娘娘想通了吗?”
“不是小的们有意要跟娘娘作对,实在是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况且事情尚未调查清楚,不能就这样妄下定论,还请娘娘原谅则个。”
底下跪着的人叽叽喳喳表白忠心。
只有钱子骞沉默不语。
云若璃觉得头疼。
旁人都以为她是气着了。
金嬷嬷生怕她气出个什么好歹,连忙让钱子骞过去给她看看。
只是手刚碰到她脉搏,就被她怒气冲冲的挥开,“本宫说了都退下,听不懂人话吗,还是说本宫现在已经不配当你们主子,只能当个囚犯了?”
她很生气。
下面的人听了,连忙跪下告罪。
钱子骞也低头跪下。
他们知道娘娘发起脾气来,就连陛下都没办法,所以根本不敢多说什么,一边道娘娘息怒一边快速退下。
她不让营帐中留人。
金嬷嬷也被迁怒。
钱子骞一直沉默。
有几个守卫退出去之后,想起钱子骞刚才表忠心的那番话,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这话说的,好像只有他才是真心效忠皇后,而他们都是表里不一,口腹蜜剑的卑鄙小人一样。
“有些人话说的好听,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以为这样就能获得娘娘的欢心,结果现在还不是一样被赶出来,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漂亮话说的再好又怎么样,娘娘眼睛雪亮,真假看得清清楚楚,才不会被这种溜须拍马的人蒙骗。”
几个守卫聚在一起,忍不住酸里酸气。
如果这话说得小声也就算了。
可他们偏扯开的嗓子,像生怕钱子骞听不到似的。
“燕州的情况已经那么严重,去了就是个死,留在这里不仅安全,胜利之后还能加官进爵,平步青云,傻子才会自己找死。”
“这种事你我都清楚,有些人怎么会不明白,之所以说那样的话,还不就是想在皇后娘娘面前讨个好,让娘娘对他另眼相看。”
“左右好人都让他给做尽了,咱们辛辛苦苦在那劝了半天,反倒没讨到半点好,回头只怕还要被娘娘迁怒,说我们不听她命令。”
“那可真是冤透了。”
“可不是,有些人什么事都不用做,轻飘飘说两句漂亮话,就能捡个大便宜,还显得我们更不是人。”
他们看不惯钱子骞的做派,又嫉妒自己当时没有他那样“临场应变”的能力,没有在第一时间说出让皇后满意的话,输了半截。
但那些抱怨的话肯定不能当着皇后说。
于是所有的怨气,都落到了钱子骞的头上。
反正对方只是个小医官,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官衔,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金嬷嬷站在门口,也听到他们那些话。
但她没说什么。
钱子骞今天的所作所为,她也不赞同。
所有人都在想着怎么劝说皇后,让她不要一意孤行,而这个人却跑出来纵容她的任性,鼓动她去身陷险境。
他该庆幸现在在这里的是他们。
如果是陛下,他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只怕早就保不住。
“钱医官近来颇得娘娘赏识,但请容老奴说一句,若是猖狂太过,只怕会适得其反,还请医官谨记。”
在金嬷嬷看来,钱子骞这种行为是猖狂的表现。
她认为对方并没有只身赴险的觉悟。
毕竟在这之前,她从未听说过钱家哪位医官有悬壶济世的抱负。
这位钱医官恐怕也只想在皇后面前说几句好话,让她记住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属下,以后加官进爵的时候,能够想起他。
这实在可笑。
如果事情不能分清轻重缓急,那就算身居高位也没什么意义。
“还请钱医官记住老身这句话,以后再想两面三刀的时候,记得把这话拿出来好好想想。”
“嬷嬷提点的是。”
钱子骞不再说什么,带着所有人的冷嘲热讽,转身离开。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至于戏班班主,在所有人出来之后,就没人再注意他的去向。
金嬷嬷也疏忽了。
等他们想起来还有这个人的时候,云若璃已经偷偷带着钱子骞离开边境之地,去解燕州燃眉之急。
而清宴帝从前线回来听说这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没人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