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庄他们遇见顾阿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她倒是没受伤,只是衣服有些脏污,阿剑受了伤,但还好,顾倾城和她男人也好好的。
后来众人又费了些功夫,才从林子里出来。
听说顾小蛮还在这个宅子里,她就来了。
顾倾城说要替她来,但被她拒绝。
这世上有很多事是别人替不了。
比如当初,也比如现在。
那么多人都已经见过了她,再想隐瞒就显得多此一举,而且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愧对对方的事。
他这些年也过得挺好。
他都放下了,自己没理由还端着不放,这样好像显得她脑子有问题似的,平白让人笑话。
“死丫头还愣着干什么,回家了。”顾阿妙站在院子外,不耐烦的开口。
她身上的水雾还没有散去,头发上也沾了水汽,湿漉漉的,在月色并不太明亮的黑夜里,更显得朦胧不真切。
男人愣了。
他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女子,目光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挪动半分。
他也不敢动。
生怕动了,那女子就又如幻影一般,永远消失在他眼前。
“啊,阿娘!”
顾小蛮倒没有他那些顾忌,在看见顾阿妙的瞬间,她就高兴得跳了起来,挣开男人冷冰冰的手,欢快的扑向她。
“阿娘!阿娘阿娘阿娘!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小蛮担心死你了。”她小旋风一样扑进她怀里。
顾阿妙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熟练的把她接住,“死丫头说什么浑话,你到底是想我活还是想我死?”
“活活活!”
顾小蛮见她没事,高兴得直点头。
顾阿妙眼神有一瞬的柔和,但在看见她头上的蝴蝶结之后,又瞬间凝结成冰,“怎么回事?”
说完这话,她抬头看向远处的男人。
顾小蛮以为她误会这伤是那位大叔造成的,连忙摇头,解释道:“没有没有,阿娘你不要误会,这跟大叔没有关系,是别人弄的,已经有人……不,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她不想让顾阿妙担心。
从很小开始,她学会了自己处理那些说闲话的混蛋,虽然一开始打不过他们,但后来,经过千锤百炼,她渐渐的就能赢过他们了。
顾阿妙叹气。
抱住小丸子的手往上掂了掂,让她揽住自己的脖子。
从她出现开始,远处的男人就没说过一句话,就连动作都没变过,仿佛已经化成了一座雕塑。
顾阿妙看向他,道:“我住在西巷口的顾家小馆,那是我的家,我现在要先送孩子回去。”
言下之意,他有什么想说的,不急这一时。
她就在那里,不会跑。
顾阿妙觉得自己个温和善良的前任,除了平时偷偷诅咒他上山摔死,吃饭噎死,喝水呛死,或者外出被猛兽咬死之外,也就没有其他了。
如今见面,还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
“对对对,大叔有空记得来看病嗷,我们之前说好的。”顾小蛮根本没察觉到两人之间那诡异的气氛,还心心念念想着治病的事。
男人依旧没有开口。
他的眼睛直愣愣盯着顾阿妙。
以往那冰冷的眼神,如今变得无比热烈,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顾小蛮叹气。
她早就说过她阿娘很漂亮的,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冷静自持的美大叔也没能逃过她魔爪。
可惜他已有妻室。
那他没机会了。
顾阿妙倒是什么都没说,抱着自家的小肉丸子,转头拨开身后人群。
婀娜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夜色里。
直到她彻底远去,站在原地如雕塑般的男人才动了动。
他仿佛被夜色的凉意冻住关节,又仿佛被炽热的烈焰点燃心口。
此时此刻,没人里理解他的感受,也没人明白他为什么没有追上去,将那个魂牵梦绕多年的女人抱进怀里。
端木若寒原本都已经准备好了看热闹,但现在事情的发展却远在他意料之外。
他甚至觉得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云庄也很疑惑。
但这个时候,没有人敢上前。
直到看见男人重新回到榕树下面,捧起那一杯早已凉透的温茶,捏紧杯盖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庄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主要也是怕这位因为太过激动,弄出什么毛病,于是上前,道:“陛下?”
“那伤,谁弄的。”
云庄立即就反应过来。
其实早在瘴林里看见自家小姐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小小姐的身份,又想起之前在街上听到的那些闲话,心里早已有了计较。
现在听他问起,也就如实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了。
只是碍于对方的地位身份,没有说出那些难听的话。
不想,对方却问:“他们怎么说的。”
云庄犹豫。
这时候看热闹的端木若寒等不下去,把那些小孩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他,末了还问:“姐夫有什么打算吗?”
其实早在端木若寒说完第一句的时候,茶盏盖子就已经在对方手里化为齑粉。
但他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事无巨细的将当时的情况描述得清清楚楚。
榕树下的男人轻轻捻掉了手里的粉末。
“弄得干净点。”
别脏了她们的眼。
云庄立即会意,带着人下去了。
端木若寒笑眯眯的,完全忘了自己曾经想要隐瞒这么重要的消息。
就在他还想开口笑话对方有眼无珠,自己亲生女儿在面前都认不出来时,他再度被人隔空点了穴道,动作诡异的僵在院子里。
榕树下,那盏已经凉透的茶又被人放下了。
跟之前被随意放在手边花架上不同,这次,它被人谨慎的放在躺椅旁边的小几上,在中央端端正正摆着,连周围的落叶都被人谨慎的扫开了些。
原本应该在榕树下站着的男人,现在也已经不见。
睿王今天又去查探一整天雾柳镇周围的交通,最后还是那个结论,不适合开商埠。
但等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某个姿势诡异的那个神经病之外,再无其他人。
他有些诧异,“你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端木若寒也阴测测笑起来,“帮我个忙。”
“我不会解穴。”
“不,去帮我砸了那边那个茶杯,砸碎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