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柳虽然是偏远小镇,但也知道写字的手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周平海本来还想拿乔,听见这句话也变了脸色。
童生就是秀才。
过了乡试,那就是举人老爷。
举人可食朝廷之禄,认真算下来甚至可以说是个小官,难怪镇长要说他们是贵人。
这的确是惹不起的贵人。
顾小蛮刚才那一口咬下去,当真咬了个大麻烦。
周平海皱眉。
云庄见这话有点作用,倒也没蹬鼻子上脸,而是退了一步,道:“老伯不用担心,我说这些话并非想以权压人,只是想告诉老伯,我家公子虽然理亏,但他现在也受了报应,他这手就算是我们对小姑娘的赔礼。
“另外物质上的补偿也绝不会少了大家,只希望老伯和这位小哥大人有大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当然,如果你们另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大家好商量。”
“这……周伯你看?”刘无衣没读过什么书,不太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能转头看向周平海。
人家都已经把台阶递到跟前来,如果再不顺着下,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周平海按了按身后小肉丸子的脑袋,示意她稍安勿躁,才笑眯眯的道:“我说来的是谁,原来是举人老爷,那可真是误会大了。
举人老爷是读书人,老头子也相信你们绝不是那种会故意纵马伤人,仗势欺人之辈,既然阁下愿意赔偿大家的损失,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再闹下去,估计他们也摊不起了。
周平海默默在心里擦一把冷汗。
好在顾小蛮很乖,在敏锐的察觉了周平海的为难之后,没有再闹,反正刚才那一口她已经解了不少气了。
睿王双手揣在袖子里,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他理智的保持沉默。
但让他诧异的是端木若寒。
按理说这个神经病不该这么安静,以他的性子,才不会管什么公序良俗,人情世故,早就该大开杀戒了。
端木若寒自己是很想大开杀戒的。
如果他现在动得了的话。
刚才马车里那个声音传出来的同时,他身上的穴道也被隔空击中,原本要抬起来的手就这样定在身侧,成为一座安静的雕塑。
事实证明,他的安静是很有必要的。
正是因为他没有再说些让人恼火的话,云庄才能力挽狂澜,控制住眼前局势。
不然恐怕就算有镇长亲自出马,他们也扛不住这些蛮夷野人的怒火。
云庄给了街上受损的摊贩两倍赔偿,又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刘无衣,再次向他们表示歉意。
这个时候他还坚定的认为,刘无衣就是那凶丫头的父亲。
刘无衣看一眼他手中的巨额银票,懵了。
他不太识字,但认识数。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五百两,对于偏远之地的人来说,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让他们衣食无忧。
“这是给小姑娘看诊的费用,剩下的银子可以给她买点吃的。”
“可我不……”
“呜呜呜呜,好可怕,我害怕!”
刘无衣话还没说出口,身后的小肉丸子就嗷嗷哭了起来。
虽然没有刚才哭的厉害,应该还是吓着了,声音都在打颤。
刘无衣连忙转头安抚。
“小蛮?小蛮你没事吧,刚才有没有伤到哪儿?”
刚才他太过愤怒,全身心去与人争辩,都忘了查看她的伤势。
小肉丸子现在也说不出完整的话,就一个劲儿的哭,搞得刘无衣手足无措。
云庄见状,连忙把银票塞进他手里,抱拳告辞了。
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但哭的时候眼睛滴溜溜转,也不知道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他也不敢久留,连忙拖着另外两位祖宗遁走。
马车损毁,他们只能将就挤一挤另一辆马车,那些撞的稀巴烂的东西,也只有麻烦镇长派人过来清理。
镇长连声答应。
端木若寒被人点住穴道,也不好把他放在车辕上,得了马车里面那位的肯首,他才跟睿王一起把人塞进去。
睿王自己则跟云庄并排而坐,往镇长事先安排的住处去。
他们出师不利,现在只想赶快离开,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
顾小蛮又哭过一会儿。
等到其他人该走的走,该散的散,周平海也跟着镇长去商量大事,吩咐刘无衣照顾好顾小蛮,她才慢慢停下来,看着旁边急坏的刘无衣。
“刘叔叔,刚才谢谢你。”小姑娘眼睛都哭红了,抽抽噎噎打着哭嗝。
刘无衣心疼得不行,连忙道:“说这些干什么,刚才吓坏了吧,走,叔叔带你回家,晚些我阿娘回来,让阿娘帮你看看有没有伤着哪儿。”
说着,就要把她抱起来。
顾小蛮却摇了摇头,“我没事,叔叔不用担心。”
“那也不能再让你自己在这街上瞎逛,周伯说阿妙这几日都不在,你别自己待在小馆,来我家吧,我让阿娘做好吃的给你。”
“……哦。”
刘无衣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手上拿着一张价值五百两的银票。
顾小蛮也没提醒他。
她对银两的兴趣不大,但也知道这五百两数额不小。
刘无衣今天这么帮她,这些银两就当是给他的答谢,顺便也可以提升一下他的身价,免得阿公阿婆整日都嫌弃他。
镇上没有钱庄,但离这儿不远的叶城却是有的。
等他换了这银票,说不定就能娶她阿娘了。
顾小蛮刚才哭了一通,把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现在心情好了许多,又开始盘算她的阿爹选拔计划。
如果云庄知道自己这五百两未来会捅多大篓子,他恐怕会恨不得砍了自己那双手。
不,应该某人恨不得砍了他那双手。
顾小蛮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但她不计较,有些人却是要计较的。
特别是某些心胸狭窄,小肚鸡肠的人。
马车上。
端木若寒还保持着某个僵硬的姿势,目光幽幽盯着不远处坐着那人。
“姐夫,你这闲事是不是管的有些太宽了,我教训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