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璃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她像个笑话。
已经落到这地步,还在一厢情愿相信别人。
明明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谁也不信的,现在却成了仿佛只能依靠别人的菟丝花。
那个人不在,她便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不是这样。
也不该是这样。
云若璃深吸一口气。
“王妃,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小殿下他不会做伤害王妃和王妃家人的事。”残雪虽然不明白事情原委,但也能从字里行间猜出端倪。
这么大的事小殿下没有告诉王妃,是有不妥。
但小殿下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现在就下定论,还为时尚早。
“他当然不会做。”云若璃很认同她的话,“我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
所以,为此他不惜对她隐瞒真相,把她蒙在鼓里,用伤害她的行为达成为她好的事实。
说到底,还是不信任而已。
她把一腔痴情都给了他,就连他用假死这种恶劣的伎俩欺骗她,让她嫁给他的兄长,她也没有责怪埋怨过,甚至愿意自己主动踏出那一步。
最后换来什么。
换来他不知所踪,她在天牢不知外面今夕何夕。
她的母亲被关在深宫,父亲失踪下落不明。
这个瞬间云若璃忽然后悔了。
如果一开始她就没相信过任何人,好好处理家里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权利争夺之中。
末世之人最不该讲的就是信任,可愚蠢的她却在奢求这个东西。
太蠢了。
现实仿佛一个巨大的耳光,让她从美梦里醒来,看清眼前的情况。
脸倒不疼。
就是心里很疼。
一点一点的,像被无数虫蚁啃食着,从心口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忽然倒在草席上,抽搐起来。
“王妃!”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快来人,快来人啊!”云池吓得大叫。
外面的狱卒听到动静,连忙赶来,看到的是云若璃在草席上痛苦挣扎的样子。
他还有些犹豫。
毕竟这位是上面提点过要仔细提防的,就怕有什么陷阱,到时候出了岔子,问罪起来他们交代不起。
“你们在干什么,我家小姐都疼成这样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啊!”云池急得大哭,白嫩嫩的脸上都是泪痕。
“可、可是……”那狱卒还在犹豫。
这时躺在草席上抽出的云若璃忽然有了反应。
她哇的吐出鲜血,染红面前干枯的杂草,带着一丝黏浊的黑。
随着她痛苦的翻身,其他人才看到她裙摆下斑驳的红。
“小姐!小姐!”
“王妃!”
“我、我我我这就去禀报。”狱卒这下终于相信她不是假装,匆匆丢下一句话,连忙跑出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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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殿里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刻钟后。
睿王站在肃帝床榻旁,身子一僵。
肃帝似乎没什么精神,躺在烟雾缭绕的软榻上,手边放着几颗黑漆漆的丹药。
他恍惚听完禁军过来禀报的话,好半晌,才道:“哦,那她死了吗?”
态度冷漠。
“这……”禁军有些为难。
这种问题让他怎么回答。
他只知道,如果现在还不派个大夫过去看看,天牢里面的那位就真要凶多吉少,到时候陛下清醒,再责问起来,谁都担待不起。
“父皇,云将军现在还不知所踪,云夫人又是那样,这时候若她的女儿再死了,后果恐怕会很麻烦,还请父皇三思。”睿王的手收在广袖之中,认真且诚恳的建议。
“什么云夫人,那是你未来的母后。”肃帝皱眉,“虽然不会真的下旨立后,但你心里要清楚。”
这一天他已等了十几年,不想再等了。
“……是。”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女人总是固执,云若璃到底是她女儿,如果能救回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澈儿的建议也没错,既然如此,就找个人给她看看吧。”肃帝挥手,算着时间,手又伸向桌上一枚药丸。
睿王看在眼底。
他低头抱拳,低声道:“那儿臣这就去请苏院正。”
“苏院正,苏闻柳?不不不,不要他去,人家刚办了大事回来,你看看这些丹药,都是他辛苦为朕弄的,朕已经答应给他放个假,这种小事不用去麻烦他。”
“可是……”
“没什么可是,对了,太医院的胡太医今日不是当值吗,他医术也不错,就让他去。”
睿王身形僵住。
谁不知道那位胡太医私下里有个外号,叫胡乱医。
在这宫里,除了失宠的妃子回请他去看诊,谁都不敢用他,因为让他医治病或许不会恶化,但也绝不会治好。
肃帝下达这个命令,应该是想吊着云若璃的命,来牵制深宫里那位美人。
用一个柔弱到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女人去胁迫另一个女人。
这就是他的父亲。
大齐的君王。
睿王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在肃帝催促下,缓缓点了头,然后吩咐禁军下去。
过来禀报的禁军终于得到个准话,战战兢兢领命离开。
肃帝吃掉手里的丹药,目光回到床榻旁静默站立的儿子身上,忽然笑起来。
“澈儿怎么还在这里,那毕竟也是你曾经的未婚妻,虽然现在怀着别人的种,但咱们皇室的男人要有气度,你若是真的喜欢,朕可以做主,将她再赐给你,不过名分就不要有了,说出去不好听。”
他整个人昏昏沉沉,说话也不怎么清醒,看着是丹药起了作用。
每每用下那些丹药,他整个人就会变得飘飘然,欲仙欲死,仿佛已经半步登仙。
他已不清醒,但睿王还是清醒的。
听见他这么说,低下头道:“父皇就别开儿臣玩笑了,那种被别人用剩的破鞋,儿臣怎么看得上眼,儿臣之前最讨厌的是她,如今,也一样。”
“那你刚才还为她说话?”
“儿臣是为父皇着想,也是从大局出发,觉得那是最好的法子。”
“哦。”肃帝恍惚的眼神仿佛有瞬间清醒,又很快又恢复,笑道,“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