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璃掉进陷阱,根本听不到那个女人的话。
她只是顺着通道掉落。
这应该是个临时制作的陷阱,因为在掉落的过程中她清晰感觉到周围的碎石和凹凸不平的触感。
她终于深切理解到什么叫装逼遭雷劈。
好在现在是冬天,她穿得厚,不会在下落的过程中被那些碎石弄得血肉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通道终于到了尽头。
云若璃迅速拿出匕首。
未免一会落地的时候遇到什么剑池刀林,她稍微调整了自己下落的姿势,免得刚出去就被捅成个筛子。
但出去之后迎接她的不是光亮,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周围什么都没有。
或者说周围根本看不见。
以云若璃的目视能力,在那个瞬间看到的只有极目可见的黑,以及她飞速下落的失重感。
“艹。”
难道要在这里凉凉?
“阿璃!”
几乎同时,她听到头顶有人呼唤,然后被拥入个温暖的怀抱。
元子忱单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起,一个旋身之后,稳稳落在地上。
云若璃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等站稳了才反应过来。
“坑坑。”她看着面前眉头紧拧的男人,“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没事吧?”他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检查她的伤势。
云若璃觉得自己皮糙肉厚,除了刚落下的时候手被通道中的碎石划了两下,并未怎么被伤到。
“没事,我刚才在落下来的过程中调整过姿势,也好在通道并不是七拐八折,没把我摔得死去活来。”她道。
“可你在流血。”元子忱细细查看她的指尖。
他眉头紧拧,戾气隐隐,带着杀戮。
云若璃低头。
还不等她看清,下一秒,冰凉刺痛的指尖立即被温软湿润的东西包裹。
电流过隙的感觉瞬间爬上她背脊。
“!”
“别动,我帮你处理。”
“哦……”
云若璃脑子里有瞬间的空白,但好在他真只是帮她处理伤口。
她冷静下来。
也是这时她才渐渐适应周围的黑暗。
面前是嶙峋的怪石,高高低低,层层叠叠,而他们刚才落下来的洞口就在他们头顶正上方。
脚下堆积着碎石。
可以想象,如果没有元子忱,她刚才不管怎么提前做好防护措施,也会在这些碎石头里断手断脚。
“哎,最毒妇人心,难道就因为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要遭受这样的嫉妒,这世上真是人心险恶。”云若璃感叹。
她打死不愿承认自己作死,
元子忱正在给她包扎,闻言抬头看她,半晌才垂眸道:“媳妇说的有理。”
自家媳妇,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
云若璃本来还有些心虚,见他如此毫无原则,也笑起来。
“你不骂我吗,因为我才连累你也掉下来,不仅正事办不成,还可能就要跟我一起凉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不生气?”
“胡说什么,有我在,不会有事。”元子忱摇头,“再说,我自己跳下来的,与你何干。”
“你自己跳下来的?”
“嗯,幸好来了。”
他言简意赅。
云若璃下意识看向脚边那堆碎石,又小心翼翼看了他紧拧的眉,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心虚。
她知道他生气。
现在没多说什么,是顾忌到她受伤,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这里是刚挖好不久的隧道,因为碎石和光线的问题,如果云若璃是独自掉下来,指不定不死也摔成个残废。
她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激将几句,那个女人就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别说,在她的众多仇人里,还真有这种脾气冲动易怒的,但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个人已经死了很久,尸体都已经放凉,按理说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坑坑,对不起。”
云若璃觉得坏了他的事。
他愿意不顾危险只身前往海寇巢穴,证明他想调查的那件事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甚至胜过了自己的安危。
但现在他们受困这里,看来一时半会儿也上不去。
而且这里是个岛,是海寇的据地,除非对方当个圣人派人来救援,不然他们应该还会在这里困很久。
“无妨,出路可以自己找,不一定非等人过来。”
“……好吧,对了,你好像很关心吴王的事,刚才那个女人说雁王幼年时期曾经在这里呆了很久,那个‘雁王’,是你吗?”
“准确的说,是我们。”
“可之前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他。”
“嗯。”
因为已经太久了。
久到他都快忘记那人长什么模样。
他生下来就和景夜渊寸步不离。
作为影子,就是无论对方到哪里,他都要跟着。
幼年时期,他们某些原因在吴地也就是现在的浙海一带住过很长时间,吴王是他们长兄,皇后亲出,有着不同于其他皇子的胸怀气度。
也很照顾他。
吴王是极少知道雁王是双生子的人。
那时,在认定双生为祸的皇家,在他的母妃选择牺牲他保护景夜渊的时候,是吴王毅然跳进海里,把他从鬼门关里捞回来。
吴王说,现在大齐贪渎舞弊,相比于双生之祸,贪腐之祸才近在眼前,他要穷毕生之力,整肃超纲,激浊扬清,让大齐重新回到当初盛世。
他曾一度认为那个人就是未来的君主。
所以才有后来悬梁刺股,苦学史书谋略,练就一身武艺。
母妃以为他终于开窍,要辅佐兄长,殊不知他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在那个人手下略尽绵力,不求达官显贵,但求问心无愧。
但他死了。
在皇城里,他亲耳听到那个男人的死讯。
那个姿态挺拔,面容清俊,气质如兰般优雅,温润如玉的男人,却偏偏是个冷傲倔强性子。
刚极易折。
在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中,他注定做不成兄友弟恭,手足兼爱的明君,只能成为史书上连多写他几个字都欠奉的某地封王。
“在父皇圣旨下达之前,他在寝宫中自缢而死,那么骄傲人,最后居然用这种屈辱的方法结束自己的一生,当真可笑。”
“所以,你这次来也想顺便调查当年吴王的事?”
“不,我这次本就是为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