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寒暄之后,端木若寒走到队伍最前面,为他们开路。
然后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云若璃一行人终于来到淮城。
淮城富饶。
即使在水患灾害出现后,这里也因为特殊的地势和守城官兵应对有方而避免了过多人员伤亡,经济也没有受到太大损失。
街道上还能看到人来人往的商贩。
可见,那场水患里,唯一遭殃的就是城外那些无辜百姓。
“按理说这附近基本都是平原或者盆地,唯有淮城地势偏高,百姓心里也清楚的,那当初水患发生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选择到这里躲避,而是要千里迢迢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
马车一进淮城云若璃就发现不对。
这里地势很特殊。
而且大齐物阜民丰,不似游牧民族有迁徙的传统,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们肯定不会选择离开居住多年的家园。
淮城是离他们最近的富饶城镇,而且民风相近。
若在这里落脚,也相对好讨生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谁又知道当时的情景呢。”元子忱抚摸她的头发,淡淡道。
他倚靠在马车车壁上,让云若璃的头枕着他肩膀,说话的时候,声音冰冰凉凉,似乎别有深意。
云若璃猜测他应该知道什么。
知道,但不想告诉她。
云若璃放下车帘,目光从繁荣的街道上收回来,没了兴致。
元子忱敏锐的发现她兴致缺缺,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还以为是她又犯困。
“再睡会儿?”
“不用了,我又不是猪,哪需要整天睡觉,晚些时候还有镇南王府的宴请,到时候肯定不消停,我怕睡迷糊了。”
“不用担心,那有我。”
“可我想靠自己。”云若璃摇头。
他有他的抱负,而她也有她的恩怨。
其实早在看到端木若寒的时候她就明白,这次的事不仅仅是帮雁王撕开夺嫡之战的开始,也是她跟端木家的终战。
如果查明这次水患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无论是元子忱,还是那些被他们当做蚍蜉随意作践的百姓们。
前者因为足够强大,才没有被阴谋所害,但后者却因此葬送了千千万万条性命,甚至在京城难民营也没有逃脱。
有人视人命为蝼蚁。
但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沧海中微尘般轻贱,千万年之后,枯骨不复。
没有谁是特别的。
“在想什么?”身旁的人看出她分心,稍稍把她的腰抱得更紧,让她的背脊完完全全贴着他。
云若璃这才从漫长的思绪中回神。
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摇头。
元子忱也不好再问。
马车里安静下来。
但他们安静,不代表外面的人会让他们安静,街道上百姓似乎很少见过排场这么大的华丽马车,议论纷纷。
而小镜子又是个不消停的人,这会儿的功夫已经从洛怜花那辆马车跳下去,激动的跟路边每一位小娘子打招呼。
那热络劲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早就来过这里,跟这些小娘子们相熟。
哪怕有马车隔着,他们能清楚的听见某人吊儿郎当调戏小娘子的声音。
云若璃很疑惑。
她转头问身后的人,“我说,这位究竟是个什么品种的,整天过得这么浪,也不怕哪天****?”
元子忱面具下的薄唇略有僵硬,但很快缓和下来,只轻声道:“阿渊性子欢脱,从小就是这样。”
“可他生于皇家,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就连他后院里的那三百佳丽都各有各的风韵,这么多年他难道没有看腻,怎么还这么激动。”
“这……”
元子忱有些犹豫。
他并不是个善于嚼人舌根的。
但媳妇大人都已经发问,他如果明明知道还说不知道,回头被她发现,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怀揣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诚实想法,他把景夜渊卖了个透。
“阿渊他从小喜欢新鲜事物,对人也是一样。”
云若璃:“……?”
什么意思。
元子忱只能解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看久了一个人会腻,会烦躁,所以王府才会安排三百来人,每天换着不重样,免得他抽风。”
云若璃:??!
尼玛这是什么癖好。
从来只听说过脸盲症,没听说过脸腻症。
这货要是以后当上皇帝了,他会不会大手一挥让人搜罗天下美女,到时候直接超越肃帝的三千佳丽,变成三万佳丽?
想想都觉得恐怖。
这将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昏君。
云若璃忽然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我说坑坑,要不这件事咱们还是再考虑考虑,我对朝廷纷争也没什么兴趣,不如我们去种豆南山下吧,你懂我的意思吗?”云若璃抓住他的手。
元子忱沉默。
他当然懂。
可懂是一方面,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方面。
“你会种田吗?”
“……”
“那你知不知道种豆南山下,后面一句是草盛豆苗稀,未免到时候咱们饿死,我觉得这件事你才应该认真考虑。”
“……”
哼。
居然看不起她。
她虽不会种田养猪,但她会给人看病,到时候稍微努力一点,也能是十里八乡人人称赞的好神医。
总之肯定比种田挣钱。
“我认真的,你能保证他上去之后不乱搞吗,我觉得这件事太不靠谱了。”云若璃蔫在他怀里。
别人都是择明主而栖,她家这位倒好,那位简直比刘阿斗还要扶不上墙。
就算真成了,百年之后,他又会不会成为史书上被人口诛笔伐的严嵩、来俊臣、魏忠贤之流?
这根本不值得。
“放心,阿渊虽然行事不太靠谱,但为人不坏,也有自己的底线,不会做出危害苍生的事情。”元子忱安抚她。
云若璃表示并没有本安抚到。
因为此时马车外面已经传来因为某人轻浮放浪摸了小娘子小手,而被人喊打喊骂的声音。
她觉得头疼。
元子忱显然也听到了。
他微勾的唇僵硬片刻,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人抱到腿上,道:“罢,随缘吧。”
而这个时候马车也缓缓停下。
云凤的声音传来。
同时在前方带路的端木若寒也策马过来,冲着马车道:“殿下,王妃,我们到了,还请移驾宴厅,家父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酒水佳肴,为你们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