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云若璃皱眉。
她根本不信。
江淮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也不意外,。
“不信是吗,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久以来为什么没有收到关于他的一封信件,没有听说关于他的半丝消息?”
他知道的其实不多。
但对于尚且还被蒙在鼓中的云若璃来说,已经不算少。
见云若璃不说话,他又道:“或者,你可以问问现在马不停蹄赶来英雄救美的睿王,问问他知道多少。”
“江淮!”睿王脸色骤变。
他没想到江淮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整个人僵住。
被点到名的人却是笑,“怎么了殿下,你也怕了吗,明明都是恶人,又何苦还在这里装无辜。”
“你……”
“你们什么意思?”云若璃问。
江淮这才转头看向她,静默片刻之后,终于还是从身上摸出一份牛皮纸包着的信件。
这是提前准备的。
肃帝把什么都算计好了。
牛皮纸包横在半空中,很快被大雨淋湿。
云若璃见状没有犹疑,直接拿过来打开,打开之后她才看见里面是一封封信件,上面无一例外都写着阿璃亲启。
那是元子忱的字。
她别的认不出来,唯独认识他的字。
云若璃不说话,默默打开最上面那封。
那是元子忱离京之后给她写的第一封信,解释了为什么没有跟她道别,还跟她说抱歉,让她不要生气,回头会给她带漠北的特产。
寥寥几句,带着他平时的语气去读,仿佛有种他亲口说出来的感觉。
可不知为什么,心口却开始泛出顿顿的痛,胸腔到整个身体,密密麻麻好像要将她吞噬。
那些信都没有拆开过。
金吾卫没有得到江淮的命令,不敢冒然上前。
他们就这样看着云若璃一封一封的打开信,慢慢看完。
直到最后。
最后一封信上已经没有太多内容,只有四个字,上面写着:不日便归。
这么多的信,细细数来差不多十来封,说明元子忱从离京之后就一直在写,可这些从来没有送到过她手上。
元子忱何等聪明的人,信件写了几封还没有收到回信,他就已经猜到中间环节出了差错,于是不再絮絮叨叨,而是寥寥几字。
云若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
她只觉得难受。
“小姐,你没事吧?”云池站在她身边,很快注意到她脸色不好。
云若璃没有回答。
她是冷漠的收起手上的东西,声音略带沙哑,“他在哪儿。”
“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他在回京路上遇到山洪,已经……”
“我是问,他、在、哪。”
云若璃像要疯魔一般。
她双眸通红,哪怕竭尽全力维持着冷静的样子,但那微微发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
她好疼。
浑身都疼。
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理智。
江淮还没意识到危险,只看她几眼,缓缓道:“尸首已经找到,正在送回京城的路上,陛下已经下令厚葬。”
“厚葬……”
多可笑。
这个虚伪又卑劣的帝王,为了维护他那岌岌可危且不值一文的帝位,连脸都不要了。
“他不会死。”云若璃忽然道。
不等江淮反应过来她这句话里暗含的意思,她已经推开身边的人,亮出匕首冲向江淮。
她浑身痛得想被撕裂了一般。
但也是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之前端木若寒莫名其妙说的那句话:乾坤挪移,偷天换日。
原来她的蛊毒从来就没有被解开过,只不过因为顾倾城给她弄到一套功法,用各种方法骗她联系,从而改变蛊毒运转的机制,使得情蛊不会在动情的时候发作。
可现在,她的蛊毒发作了。
滋生的痛苦和产生的影响都是之前几倍。
江淮没有料到云若璃会是这个反应。
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的匕首已经逼近他的心口。
“云姑娘,你冷静!”江淮退开,慌忙中挡下一击,却还是被锋利的匕首尖端划破了软甲。
雨幕中带出一道血痕,几滴溅在云若璃白皙如玉的下颚上。
然后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她在笑。
紫微宫的人看着她动手,全部都亮出了武器,准备上来帮她,连云池都咬着牙关,一副随时要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样子。
可还不等他们动手,云若璃慢悠悠的声音又传过来,“都给我靠后,这些人归我。”
“大小姐?”
“云若璃你疯了吗,现在什么情况你还不明白,这里死的不过是一些贱民而已,他们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值得为他们拼命?”睿王怒道。
他想不明白云若璃究竟想干什么。
他当然不明白。
因为他跟云若璃从来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我什么身份?”听到这句话的云若璃笑起来,“睿王殿下还没搞明白吗,因为我跟他们一样,也是贱民啊。”
她就那么看着他,眼睛里的东西仿佛在告诉他自己是何等无知可笑。
睿王哑口无言。
他再开不了口。
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若璃一步步走入金吾卫的包围圈里,然后把匕首对准他们。
“什么冷不冷静,人都死了,我冷静又有什么用,你们不是要抓我吗,行啊,今天这里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你们一起上吧。”
云若璃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力气说出这么流畅的话。
她明明很痛。
痛的整个人都要撕裂了。
可她也感觉到自己清醒,并且是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清醒,之前很多的迷茫疑惑在这一刻消弭,打破桎梏和藩篱,经历着最深沉的悲痛,做出最果决的判断。
金吾卫这时候也再不听江淮命令,直接亮出武就冲上来。
雨还在下。
而且雨势越来越大。
睿王已经被完全排除在这场争斗之外。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参与的资格,连自己内心最丑陋的卑劣都不敢面对的人,不配跟她说话。
所以直到她最后冲上去,她都再没看过他一眼。
在这场暴雨之下,唯一留下的,只有那雨水都冲不淡的血腥味,以及那个在重重铠甲中穿梭的娇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