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问涯,堂堂大齐威名赫赫的镇远大将军,三十来岁的人,谁能想到他此时此刻会站在自家门口,笑得像个傻子。
虽然之前就拒绝云若璃给他准备东西,但现在东西真的摆在他面前,他又怎能不高兴。
眼看来福带人提着个大箱子出来,他的笑脸就差咧到耳后。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甚至都忘了跟朝宗炫耀。
朝宗也很识相。
带着人上前把东西提下去。
这整整一大箱子都是云若璃连夜赶制出来的金疮药和一些外伤止痛药,还有消过毒的纱布以及经过她提炼过的酒精。
漠北条件恶劣,医疗环境更是惨不忍睹。
云若璃自己做了个简易的蒸馏设备,让人买来高度白酒,自己蒸馏成酒精拿来消毒使用。
平时她也只是用多少蒸多少,这次云问涯走得急,她只能把任务分配给别人,而她则加班加点制膏药。
云池则负责做点心。
安楷来那天正好是她加了通宵的班才睡醒的时候,也就忙里偷闲了那么一下。
至于荷包,她原本没想做。
但云池一直劝说,先说平安符太小大将军揣在身上不方便,不如做个什么袋子装一下,免得丢了,又说小姐还没送过大将军什么东西,这么多年的好手艺都给了睿王。
云若璃被她说的心虚,就缝了个荷包。
原本她很没信心。
女红什么的她根本就没学过,连花样也没要,直接用给病人缝针方法缝了个袋子,后来云池说这样太单调,她才又加了个“云”字。
看见云问涯这么激动,她心里也高兴。
梵若寺的老僧曾经说她命里带煞,什么平安符都救不了她和她身边的人,她一开始也犹豫,但想到云问涯将去漠北,漠北那么远的地方,应该不算在她身边。
她将荷包塞到他手里,“爹爹路上小心。”
“好好好、好好好……”
云问涯满脸笑意,除了好字也再说不出来其他什么。
云池递上食盒。
云问涯大手一挥,让人全都收了。
他兀自高兴,丝毫没注意到云若寒看见他收下食盒时脸上的表情。
“公子,她怎么能……明明是咱们先来的!”博安压低声音,恨得咬牙切齿。
刚还说不喜欢吃点心,转眼就收了别人的。
老爷这区别对大的可真明显。
往日老爷对公子的宠爱他也看在眼里,几乎是有求必应,连公子喜欢读书不喜欢习武他也从来没有强迫过,难道现在只是因为夫人失势,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吗?
他想不通。
云若寒只是低着头,轻声道:“别说了,父亲冷落长姐多年,如今两人冰释前嫌是好事,我也高兴。”
“可是……”
这父慈女孝的一幕,当真刺眼。
凭什么那个草包的心意是心意,他们家公子的心意就不是了?
这里面好些点心还是他亲手做的呢!
云问涯并未注意这边,收下整理好云若璃的东西之后,便吩咐朝宗准备出发。
正在跟便宜爹告别的云若璃并未注意到,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队伍中传来些许动静。
安婧之来了。
她听说安楷今日离开,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套男人的衣服,背着家里人偷偷溜出来,找到队伍中的安楷。
他也算是一个小头头,手下的人看见居然有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来找他,纷纷发出揶揄的嘘声。
安楷瞪他们一眼。
他原本也纳闷儿。
但安婧之的模样他还是知道的,所以多看几眼,就知道这个“少年”是谁。
他并未有多开心。
相反,脸色还有点难看。
他板着脸将少年打扮的安婧之拖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这个样子跑出来?你的丫鬟护卫呢?”
“你、你轻一点,你弄疼我了!”安婧之挣开他,“喂你有没有良心啊,我专程过来送你,你怎么这个态度!哎,你额头怎么回事啊,怎么青了,谁打的?”
“没、没事,不小心磕的。”
提到这个问题,安楷有些尴尬,胡乱挡了一下。
安婧之倒是没有怀疑。
忽然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的目的,又兴奋起来。
“你把这个拿去,这是我专程去妙手仁心堂给你买的金疮药,虽然肯定比不上若璃的,但那里的大夫告诉我这是最好的金疮药了,你带到漠北去用吧,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安婧之说着,将一个小瓶子塞到他手里。
安楷还没想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就感觉手心一凉。
柔软的小手掰开他的,刁蛮又有些强硬的把东西放进去,做完这一切她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连忙收回手。
绻首蛾眉,几度娇羞。
安楷觉得自己好似被雷劈了一下。
愣过片刻之后,他终于明白其中深意,也终于反应过来大将军为什么会忽然误会大小姐“心悦”于他。
这、这真是……
他那一顿打挨得可真冤。
“你……是专程来送我的?”安楷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微妙。
安婧之尚未意识到。
她以为这个木头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高兴之余又有些羞赧。
她道:“是啊,不然我干嘛专程过来一趟,你不知道,自从上次差点出事之后,我爹我娘我哥根本就不让我一个人出门,一出门就十几个丫鬟护卫跟着,动静太大了,我怕影响不好,所以……”
“既然如此,那就请安小姐回去吧,这里确实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安楷后退一步,主动与她划清界限,脸上表情冰冷得可怕。
安婧之笑容僵在脸上。
“你、你说什么?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误会,安小姐也看到了,军队拔营,这里都是些糙老爷们,安小姐若是自尊自爱,便不该来这样的地方。”
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云问涯下令出发的消息。
安楷说完也不再看安婧之,只退后一步向她抱拳,然后冷了脸离开,留下安婧之一人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队伍浩浩荡荡,踩着京城老旧的青石板路,缓缓消失在街的那头。
到最后,也没等到那人再回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