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有言‘军卫不彻警也’;又《易》曰‘俯以察于地理’;今时治安,当以《论语》之言,众恶之,必察焉……”
因为要开始得罪人了,孙状头绞尽脑汁,准备不说人话,事情能拖就拖,实在不行,假装自己是个酸儒,最不济,也得假装自己是酸酸乳。
我是个废物,我是个废物啊!
前所未有的内心呐喊是得不到回应的,最高法院院长混成这个鸟样,也是前所未有的矬。毕竟李董找孙伏伽过去问对,面对孙状头的废话,就说了一句:说人话。
“陛下,可新设一卫,不置将军大将军,专为稽查捕盗维持治安事宜。”
“说说看。”
“是,臣以为……”
后悔去武汉的孙师兄觉得之前还不如去扬州找船娘螺娘玩玩呢,现在简直了,老板分明是要找一条恶狗去得罪人。
偏偏有文化有见识有家底有关系的高级法律工作者,目前来说,也就是他最合适了。
别人得罪了江淮的商帮或者白手套,可能就横死街头。
但孙状头是谁啊,且不说是第一个状元郎,就说他和江汉观察使乃是同门师兄弟,便足以让江淮的土豪们掂量掂量。
弄死孙伏伽很容易,但得罪某条江南土狗,就涉及到将来两三代人的口粮问题。这很严肃,也很蛋疼。
李董并非不知道某条江南土狗到底牵连有多广,但那条江南土狗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其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
尽管和太子、亲王、公主、宗室都关系暧昧,并且虽然订了婚,可快三十了还没有成婚,这也说明对皇室还有着敬畏和尊重。
姑且是如此吧。
最重要的一点,作为总揽全局的统治者或者说领导者,李董此时的视角和江南土狗的视角是类似的,他们共同地需要“秩序”,而非江淮运河两岸那奇葩的“自由”。这既损害了李董的利润以及威权,又损害了工科狗创造小霸王学习机那本就曲折的道路。
这是不可容忍的,也必须要全力以赴去怼的。
让流氓们通过暴力通过勾结来攫取利润,并且将来洗白,换上一副体面的衣衫出没在洛阳街头,这如何能够让皇帝和工科狗念头通达?
皇帝在中枢,工科狗在地方,都难以直接地高效地去干涉。但李董天然的江湖地位,使得他可以创造垂直的管理体系,然后挥舞无数条时而坚硬时而柔软的触手,将这群在江淮搞事的烂婊子捅个稀巴烂。
至于某条土狗,自然是在一旁递个皮鞭点个蜡烛什么的……
而孙师兄扮演的角色,大约就是那根皮鞭那根燃烧的蜡烛,甚至是那一颗圆润的黑黑的口塞球。
“警察卫?”
六部堂官们都在纳闷,“这警察卫是做甚的?怎么不见重臣问对,找个大理寺卿就算了?”
尚书们也是要扯淡的,比如侯君集,他是坏人,脸上写着“我是流氓我怕谁”七个大字,所以他冷笑一声:“那不如诸君前去和陛下分说?”
“诶,侯公,我等不过是议论罢了,何止与此?”
这年头,可不像几年前啦,几年前还见着李董专门带着皇后老婆睡,现在不也是天天找小老婆?可惜啊,不能生。
“草拟警察卫,仿佛旧年改制羽林军啊。”
作为军头出身的侯君集又冷笑一声:“警察卫不置将军大将军,想来非是正兵。老夫在长安时,长安令陆飞白曾置‘白役’缉捕查案,成效颇佳,泰半是这等路数。倘使如此,怕都是苦差事,未必有甚肥缺。”
“诶,侯公,我等不过是一心为公罢了,非是为了肥缺。”
这年头,可不像几年前啦,几年前改制军府,那油水,倒卖人头都能白捡几千亩良田桑林,现在谁特么愿意让家里人弄个几百亩地混吃等死,没赚头啊。
“孙君同张梁丰乃是同门,兴许有甚么计较?听孙君说起,这警察卫不似折冲府,是要先在京畿试行,再推及富庶之地。”
说完之后,几个尚书纷纷扭头,看看侯君集是不是要继续吐槽。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豳州大混混突然就拂须沉思,而且思量很久之后,才有些奇怪地说道:“诸公,有没有想过,这警察卫,未必会放在六部之下?”
“这如何可……”
“嘶……”
尚书们虎躯一震,放以前,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一个不是军队体系的部门,怎么可能脱离六部超然存在?然而这年头,李董一手遮天,干啥都是乾纲独断,根本没有可以抗衡的人。
于是,干出这种事情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反正拎着千牛刀砍人的“锦衣卫”又不是没有,都是大内高手,京畿之地根本就是无孔不入,诸多繁华之所,都有传闻。
最要紧的,那帮“锦衣卫”拎着千牛刀,他们只对皇帝负责,也只听命皇帝,遇上王子公卿,压根惧都不惧。
便是魏王李泰,也不是没有被“万骑”的人轰走过。
没错,就是这么霸气。
但不管多么霸气,理论上来讲,“左右屯营”出身的“万骑”,身披锦衣手握千牛刀,其根本还是军队。皇帝私军也是军队,这是不容置疑的。
出门办事用军队,到底还是有些不好听,那么“警察卫”这个非军队体系的组织,就很有说服力了,而且更加的“亲民”。
“会不会让‘警察卫’置于大理寺之下?毕竟,马宾王此事做的……想来孙君也是会有些许不满。”
尚书们觉得,搞不好大理寺卿这个同志,会自暴自弃,直接掀桌。
而且大理寺怎么说也是为皇帝陛下服务的,垂直管理的话,也就是隔了一层,到时候还能让皇帝避嫌,锅全部扔大理寺身上去。
“孙伏伽不至于吧。”
有人惴惴不安,然而豳州大混混却是冷笑,心中暗道: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大理寺卿!
这光景,在家里面奋笔疾书的孙状头满意地看了看手中的辞呈,然后面带微笑连连点头:“嗯,不错不错,如此一来,就和我无关啦。”
爱谁谁,反正都是下一任大理寺卿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