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亮起，车停住，漫长的倒计时出现在屏幕上，数字随着宋知黎的呼吸一起跳动。
她忽然开口，“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封风弯了弯唇角，“跟黎黎，我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只是我以为你现在需要安静。”
“看来是我错了。”
宋知黎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望向窗外，“我为什么需要安静，我又没有什么心绪难平的事需要决断。”
封风眨眨眼睛，“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他从后视镜去看宋知黎的表情。
“我只是想说，黎黎你的模样一看就是刚被我从床上揪出来的，可能睡意还在，需要休息。”
宋知黎一噎，她嘴硬道：“我知道你是这个意思，决定睡还是不睡，本来就是一件很纠结的事。”
“放在我身上就更纠结了，说一句心绪难平不过分吧！”
封风失笑，但他并没发出声音，否则宋知黎只怕要炸毛。
车内的气氛和缓了许多，封风忍不住开口，而且既然黎黎想听，他大可以直接问。
“黎黎觉得马伍德绑你的行为很奇怪吗？”
宋知黎摇头，“他的行为不奇怪，之前你跟我说过，马家对封家的位置虎视眈眈，所以我能理解他的动机。”
“但我不理解促成他做下这件事的原因。”
宋知黎看向数字变得越来越小的倒计时屏幕，“他想掌握你的弱点很正常，但他不应该绑架我。”
封风唇角的弧度拉平了一些，“黎黎是真心这样觉得，还是故意对我这么说？”
刻意在言语以及身份定位间拉开距离的小伎俩被识破，宋知黎没有慌张。
毕竟封风是个多么敏锐的人她早就知道。
她选择这样说也没指望他一听就完全领悟她的意思，并因此做出改变，无论是行为上，还是心态上。
她不停地强调她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封风要是能因为这样就知难而退，那他就不是封风了。
封风其人，有句话描述很合适，他就算是即将面临死亡。
生命的最后几分钟，他不会歇斯底里发泄情绪，也不会静静享受最后时光。
他只会用那一点点时间去弄明白，他为什么会死，什么原因造成他必死的结局。
即便那么短的时间大概率根本弄不明白，但他还是会去做，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因此，面对她言语定位上的疏离，他毫无疑问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是这个问话方式太过直接，不符合封风在她心中的一贯形象，她有些不习惯，毕竟他在她面前太温柔了。
宋知黎愣了一瞬，选择继续她的话术，“真心觉得。”
她清楚地看见封风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对于这个回答，他很不开心。
面上温润的笑意没有改变，他笑道：“我很了解黎黎，但黎黎好像不太了解我。”
宋知黎点点头，“对，我曾经自以为我很了解你。”
封风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足足过了好几个呼吸，他没再继续看着路面，而是转头凝视宋知黎。
桃花眸中的情绪破碎，像水晶一样溢出来。
“黎黎，我对你不好吗？”
宋知黎从没见过这样的封风，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声线都不再温柔平稳。
她缓慢地摇摇头，“你对我很好。”
封风急道：“你明明能感觉到，为什么不能理解马伍德选择你的原因？”
“除了你，我身边没有其他人，我身边只有你，我也不会对其他人这么好。”
“正是因为这样，马伍德才会选择你，不是别人，但凡了解我的人都看得出来，我对黎黎你...”
“比对其他任何人都好。”
潮湿的眼睛里带了几分急切，好像他不及时把心里话说出来，他的心就会被人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不只他们看到的是这样，黎黎...”
“我心里也是这样。”
宋知黎攥紧手心，封风还是表白了，也是，依他的性子，不可能选择话不说清楚，不明不白地“死”。
她垂下头，不敢再看封风的眼睛。
“你明明很清楚我不理解的原因，你只是不想承认。”
封风的身体一僵。
宋知黎没有留情，她继续道：“因为即使你对我这么好，你在我心里也只是普通朋友。”
“没有合格的生意人会绑架目标对象的普通朋友当作试探的筹码。”
她的手心掐得愈发紧，“在我看来，马老板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
这算得上是明确的拒绝。
封风久久没有出声，直到倒计时结束绿灯亮起，身后的车不耐烦按响喇叭，他才踩下油门。
车继续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道路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宋知黎之前画下的车窗上的笑脸，早就随着冷空气的侵蚀消失不见。
她没心情再补一个。
拒绝人的滋味并不好受，更别说她大概率因此失去了一个朋友。
宋知黎看着窗外的景色，双眼微微失神。
“你来接我，还没说要去哪儿。”
静谧在车内蔓延开来，就在宋知黎受不了窒息的气氛要开口下车的时候，封风静静道。
“你以前从不问我要去哪儿。”
宋知黎忽然觉得有些头痛，她揉揉额角，“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吗？”
封风转头看她，视线几乎黏着她，“什么不一样了？”
车仍旧在高速行驶，平稳得令人发指。
宋知黎慌了神，“封风！看路！”
封风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然定定地看着她，“什么不一样了？”
“我们！”宋知黎忍着心惊，“我们之间不一样了！”
“呼”的一声，迈巴赫呼啸着从一辆车旁边擦过，没有真正碰到，宋知黎的心却像是被碰掉了一大块。
“你不要命了！看路！”
宋知黎伸手要将封风的脸掰过去，封风轻巧地后退避开，他终于直视前方，脚下却将油门踩到最大。
整辆车连着车上的人，风驰电掣般在路上穿行，光秃秃的白桦树在车玻璃上划过残影。
“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封风转过来对宋知黎露出她熟悉的温柔笑意。
“我们还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