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车子来到一个小镇,李川将窗户摇上,只留下一条缝,他回头恶狠狠地看了宋知黎一眼。
随后他朝其他人叮嘱,“我去买药,你们两个看好她。”
刀疤男不以为意,轻飘飘的视线扫过李川,“一个病秧子而已,我还不至于看不好!”
李川联想到他之前干下的蠢事,忍不住出言嘲讽,“呵,那可不一定!”
车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李川拉紧衣服缩了缩脖子左右张望,确认没有人盯上他的车才迈步前行。
宋知黎心中的绝望之意逐渐蔓延,她本来还指望刀疤男能和司机一起离开,这样留下一个口罩男,她逃脱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别无他法,在男女力量差距悬殊的情况下,口罩男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宋知黎伸手攥住他的衣摆,泪水从她苍白的脸颊滚落,“求...求,救救我...我不想死......”
脆弱的女人像一株摇曳在风中的花,纯洁无暇的水构成她的本体,一点点损害便能让她淌下泪来。
口罩男瞧着心里止不住奇异的感觉,他咬咬牙,“那我把窗户再摇低点?”
刀疤男的眼神望过来,“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李川都去买药了,这么点时间她憋会儿死不了的!”
宋知黎无助地摇着头,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即便这样也折损不了分毫她的美丽。
暗淡的光线里,她像一颗被放置在漆黑内室的明珠,熠熠生辉。
她的瞳仁被车内那唯一一束光照得清澈如琉璃,像最最虔诚圣洁的圣女在凝望罪人。
小巧挺拔的鼻子下面是略显干燥的红唇,似枯萎的玫瑰花瓣,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光束中细小的微尘上下浮动,她如海藻般微微卷曲的发丝也像发着光,随着她的喘息不停晃动。
口罩男的心突突地跳着,现实生活中根本没有女的把他放在眼里,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被女性强烈地需要。
肾上腺素和神经一起躁动起来,口罩男咽了咽口水,“调下窗户而已,人又跑不了。”
还不待刀疤男开口,他就探身朝驾驶座按下最后排的窗户,宋知黎立刻扒上窗沿去看外面的情况。
她急促的呼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缓下来。
刀疤男冷冷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好了?”混着一声讥讽的笑,“合着你是怕李川那个孙子?”
宋知黎一双眼冷静地巡视着车外的情况,嘴里的回应却是无比虚弱,“嗯...他长得有点吓人。”
刀疤男发出爆笑,“文雅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你直接说他长得丑不就行了!”
“我一直就觉得那个孙子长得丑,盯他时间久了我就觉得想吐,德子你说是不是?”
刀疤男拿手肘戳了戳口罩男,对方却没有回应。
除开刀疤男略微放松警惕的视线,宋知黎还感到有一股视线黏糊糊地粘在她背后。
自然是车内剩下的口罩男,他自给她调下窗户后就没再开口说话。
这便是美人计的坏处了。
容易被恶心的东西盯上。
宋知黎没再吭声,一心二用比她想象中困难许多。
这伙人停驻的这个小镇并不大,甚至很萧索,但路上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她可以直接开口呼救么?宋知黎在心里快速思索起可行性,她能相信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的善意么?
人心,她能赌么?把自己的安危和这种东西绑在一起,她敢吗?
一旦开口呼救后失败,她就再也没有可能寻找到第二次逃脱的机会了!
转瞬宋知黎心里闪过无数想法,就在她准备张口的那一刻,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出现在她视野里。
距离上一次她见到他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他身上的装束却没有发生多大变化。
黑白配色的棒球服和压低的黑色鸭舌帽帽檐,沉缓的步调间偶尔能看见隐在阴影里闪亮的眉钉。
是上次她分烧烤吃的那个男生!
像久违的黑暗中终于破开一束曙光,宋知黎的泪水夺眶而出。
狂喜之后她又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注意到她?!
突如其来的希望像一块巨石猛然击溃她所有的理智和冷静,宋知黎的脑子乱成一团,只剩下泪水在无声流淌。
在她惶惶无措之时,那个男生像突然有所感应般朝她看来。
绝望和审视,就这样在空中相撞。
宋知黎的嘴唇无声地开合,“救我!”
她流了这么多眼泪、说了这么多次救她,只有这次是真心实意,因为她知道这个男生会想要救她的。
能在陌生人接近时拂开烟味的人,一定拥有一颗善良的心。
眉钉折射出冷芒,在看清宋知黎的情况后,那双漠然的漆黑眼眸中一点点泛起波澜。
宋知黎死死盯着他,不敢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她怕他退却。
帮助人的心常有,可为了帮助人,面对危险和未知的勇气却不常有。
作为仅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他为了避免麻烦转身离开,无可厚非,宋知黎完全能理解。
她流着泪,只能在心里不停祈求。
祈求这个男生,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周遭的一切都褪去声音和颜色,仿佛陷入静止一般。
无止境的压抑,宋知黎不知不觉屏住呼吸,就连心脏的跳动也被放大到无限慢。
她看见男生皱了一下眉,然后没有任何停顿地朝她走来。
随着他踏出第一步,宋知黎的时间也终于开始流动起来。
灰暗的天空、萧索的街道、枯败的落叶通通成为他的背景板!
他就这样在并不明亮的日光中径直向她走来。
宋知黎被泪水浸湿的眼睛中闪动着点点碎芒,她忍不住想。
原来少年真的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他会沐光朝她一步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