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或许连三五息的时间不到,那道声音的主人便踏进了厅堂。
程凯皱着眉头转眼看去,却是瞬间心血沸腾,怒气上涌,双手狠狠地抓着桌案,险些将整个几案都给掀翻。
但是,程凯却仍然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仅仅只是扣着桌案,却终究没有将满桌的饭菜掀落在地。
朱然也注意到了程凯的异样,微微一愣,却在眨眼之间便想清楚了原委,略显粗犷与憨厚的脸浮现了一抹不相称的诡笑。
收敛起最初的鄙夷,朱然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问道:“不知将军发现了什么大鱼啊?”
“嘿嘿,回将军,”那人谄媚地笑着,不过依然还是卖着关子,“将军,你猜某发现了谁?”
“什么?”
“关羽的儿子,关索!”
“关索?”朱然脸色严肃起来,“休要诳我!谁不知关云长长子关平,次子关兴?何来关索一说?”
“将军,你有所不知啊!”那人神神秘秘地说道:“某可是在北地之时就跟着关羽的,听说其实他还有一个儿子,名叫关索,只不过是早早地就失散,所以不为天下人所知。”
“哦?”朱然的确满是诧异,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竟有此事?”
“将军,某岂敢欺骗与您呐!”
“嗯,”朱然颔首,眼角瞥到了正怒视着下方的程凯,稍稍放下了惊讶,故作出一副疑惑的模样,“可是,这又怎样?”
“什,什么?”那人愣在原地,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某说,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啊?”
“将军,那人可是关羽关云长的亲子啊!”那人反应过来,高声道。
“嗯,某听明白了,你发现了关羽的儿子,就在这南郡地界。”朱然重复道:“可是,这又如何呢?你想要让某怎么做?”
“将军,把他给抓起来啊!”那人咧咧笑道:“要不然,直接杀了也行。”
“傅!士!仁!”
程凯双目怒瞪,须发皆张,双手紧紧地握拳,牙齿也格格作响,一直积压着的怒气终于一瞬间迸发了出来,高声怒喝着那个名字。
没错,就是第一个投降江东,又顺势劝降糜芳,使得关羽大军孤悬在外,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傅士仁。
程凯在他踏入进来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虽然心中愤怒仇恨,却引而不发。
而傅士仁也忙着向朱然请功,一时之间竟然全然忽略了一旁的程凯。
但是,到了此刻,听着傅士仁的话,程凯实在是忍无可忍。做人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大军面前,投降也就罢了,毕竟为自己考虑是人之常情,战场上背叛的人也多了去了,不差傅士仁这一个。
之后劝降糜芳也就罢了,毕竟当时已经投靠了江东,招降了糜芳,尽管后果更为严重,但是却也能够理解,各为其主嘛。
可是,到了此刻,孙权与刘备的战争早早就已经停止,起码也是告一段落。而在这一过程中的得利方,也正是江东。
这种情况下,就连孙权和吕蒙等人都没有再继续战争的意思,而傅士仁又在做什么?居然还想要拿下关羽的儿子?
真的是不要个碧莲了吧?
要知道,这个时代,有许多将领,即便是在无法挽回的绝境中投降之后都不愿意再面对旧主的,可是怎么会有傅士仁这样的小人?
难道关羽骂了你几句,行了几下军法,打了你几鞭,就完全忘记了一路走来的袍泽之义,就忘记了与主公刘备的情谊?
数十年感情,反目成仇人,居然还如此狭隘心肠,甚至用关羽的儿子来作为报复的手段和进身之阶?
程凯真的是已经出离愤怒了,一时之间完全忽略了朱然,咬牙切齿地站起来,朝着傅士仁吼道:“当真是无耻小人!”
傅士仁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程凯身上来,仔细辨认了一下,才认出原来是那曾经一直跟在关羽身后的程凯,不由得也是怒火中烧。
傅士仁也是个老油条了,这么多天来,在这江陵城之中,总么可能感觉不到那来自于朱然在内的江东诸多武将的鄙夷和嘲讽?
曾经的好友糜芳,现在也深深地恨上了自己。
甚至就连自己的麾下那些士兵,军官,现在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但是,傅士仁一直都在忍着,不敢爆发。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一个降将,是一个在军势并不危急的时候投诚的降将,还是直接导致荆州陷落的降将,而且自己的投降也没有多么高尚的理由,能够被这些直率的将军们接纳,那才是真的奇怪。
而且,降将的身份,也使得他不敢有丝毫怨言,平日里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对于那些射向自己的嘲讽和鄙夷装作无睹。
但是,这一刻,当傅士仁发现辱骂自己的,居然仅仅是一个曾经的亲兵,不由得怒火熊熊。哪怕是关羽的亲兵,哪怕是个小队长,那也仅仅只是亲兵而已。而自己呢?可是将军!帮助江东拿下荆州的功臣!
看着样子,大家同为降将,你地位还不如自己,有什么资格辱骂自己?
所以,傅士仁是真的忍不住了,这些时日以来遭受的“屈辱”使得他胸中怒火瞬间炸裂,再难压制。
面目狰狞地看着程凯,傅士仁冷冷地与程凯对视,咆哮道:“某无耻?程世民,你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亲兵,同为降将,又有什么资格说某?”
显然,傅士仁因为与江东这些将领的关系并不好,所以还不知道程凯投降的前因后果,不然也就不会这么说了。
“某投降,是的,某降了。”程凯看到傅士仁那狰狞咆哮的丑陋面容,却是瞬间冷静了下来,“但是,某降得堂堂正正,不像你,居然还费尽心思想要坑害良将!”
“良将?”傅士仁继续咆哮道:“那是关羽的儿子!”
程凯站得笔直,面无表情,但是如果熟悉他的赵康就在旁边,一定知道程凯这是动了真怒。
“那又如何?你我不也曾经是这荆州的将士?更何况,关索已经多久不曾见过亲父?你难道要将军行此不义之事吗?”虽然心中怒极,但是既然还能够作出一副冷静的模样作为掩饰,程凯还是留着一丝理智,害怕朱然真的心动,拿下关索。
那样的话,自己的立场,也说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