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而阿尔敏尖锐的喊声将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吸引了过来。
棕发的训练兵错愕地看着他刚才还用面包块逗了半天的小黑狗僵硬地躺在地上的尸体,几步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说,一边弯下腰来试图去摸死掉的小狗。
“不要碰!让!”
阿尔敏一把将让的手推开,自己屈膝半跪在地上,一张脸苍白得厉害,心脏也在杂乱无序地疯狂跳动着。他上下扫了几眼明显已经停止了呼吸死掉的小黑狗,被垂落的发的阴影笼罩住的眼底隐隐透出的目光越发阴沉。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下来让自己的手停止颤抖,可是一想到刚才艾伦差点就当着他的面将那杯水喝下去他就——
“是被毒死的。”
金发的少年说,面无表情,笼罩在他眼窝上的阴影让他此刻的脸色透出几分阴冷。
“怎么会……给狗下毒这到底是……”
本来在外面打扫一听见阿尔敏的大喊就跑进来的马可错愕地说。
“不,目标是艾伦。”
一直抓着艾伦的手腕不让他靠过去的三笠说,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冷静,但是那双隐隐像是有闪电掠过的漆黑瞳孔一抬,看向桌子边缘上还残留的水迹。
“是那杯加了蜂蜜的水。”
“啊?不会吧!那我们不是全部都——”
柯尼慌张地大叫了起来。
“冷静点,三笠说过了,目标是艾伦,所以只有艾伦的那杯水有问题。”站起身来的阿尔敏说,“而且这显然是喝下去就立刻发作的急性毒,我们到现在一点异状都没有不是吗?想来下毒的目标不包括我们……”
他的目光阴沉着,常日温和的脸此刻绷紧得厉害。
顿了一顿,金发的少年突然转头,带着明显怒意的锐利目光直指他左侧的方向。
“对不对,赫利斯塔?”
阿尔敏满是怒火的目光灼灼地落在那不知何时从厨房里出来站在门口的金发少女身上。
“赫利斯塔!你为什么要给艾伦下毒!”
如果前一句话还是质疑,那么下一句已经变成了肯定。
“不可能!阿尔敏,赫利斯塔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绝对是你哪里搞错了!”
站在赫利斯塔附近的柯尼第一反应就是摇头否定,他绝对不相信那个在大家心目中温柔善良得如女神一般的少女会做出对自己的同伴下毒这种事情来。
“对啊,怎么可能是赫利斯塔?”
“这怎么想都……”
无论是让还是其他人都摇着头,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莱纳甚至快走几步到赫利斯塔身边急急地说。
“赫利斯塔,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金发的少女站在门口,披散着明亮金发的秀美脸颊在这一刻苍白得厉害。
常日里红润的脸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血色,艾伦错愕地看过来的目光让她的睫毛像是被火灼烧到了一般激烈地颤了一下,落了下来。
她像是无法和艾伦对视一般垂落下睫毛,半掩的瞳孔却是颤抖得厉害。
“我没有想要……”
她说,一脸的失魂落魄,就连断断续续说的话都是含糊不清地让人听不清楚。
“他明明说……说那只是会让人睡着的药……”
虽然只是模糊不清的话语,却是让在场的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赫利斯塔的话显然是已经承认是她在给艾伦的水里下了药。
“赫利斯塔,你怎么能……”
柯尼摇着头,向后退了几步,一脸难以置信。
“为什么?”
站起身来的亚妮很冷静地发问。
“不管为什么,赫利斯塔,你做的这种事情我们无权处置你。”
三笠抬头和阿尔敏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向脸色苍白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的金发少女伸出手。
“你必须跟我们去利威尔兵长那边接受调查——”
黑发少年想要抓住赫利斯塔的手被突然从赫利斯塔身后伸出的手一把打开,扎着一簇短短的发梢的尤弥尔不知何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站在赫利斯塔身前,将其掩在自己身后。
“药是我下的。”
她蹙着眉说,一手伸出来护在赫利斯塔身前,冷冷的目光投向站在艾伦身前的黑发少年。
两人刀锋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迸裂出炸裂的火花的痕迹。
“不,不关尤弥尔的事情。”
一直一脸失魂落魄地沉默着的金发少女突然开了口。
“药是我拿来的。”
“赫利斯塔……”
“不用为我掩饰,尤弥尔,虽然我一直都很没用,但是承担自己做的事这份勇气我还是有的。”
赫利斯塔说,虽然脸色依然很苍白,但是神色似乎已经冷静了很多。
她推开尤弥尔向前走去,站在那条身体已经僵硬的小黑狗身前,蹲了下去。
柔软的金发披散在她失却了血色的白皙的颊边,少女湛蓝的瞳孔里倒映着那个因为她的过错而死去的小生命,一点点渗出的水汽中渗透着悔恨的气息。
“对不起……”
她双手捂住了蠕动着发出声音的唇,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掉出来,滚过她捂住嘴的手指滴落在死去的小黑狗身上。
“……对不起,我没有想……原谅我。”
少女纤细的肩膀像是要崩溃一般颤抖着,哪怕是从她的背影看去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她此刻那种难以言语的悲伤和痛苦。
她说:“对不起,艾伦……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
一只手伸过来落在她的肩上,半跪在她身后的尤弥尔轻轻地抚着她的肩,担心地看着她。
就算没有回头去看,赫利斯塔也知道那是谁。
“不是你的错,赫利斯塔,是那个人骗了你。”
抚着她的肩的尤弥尔紧皱着眉说。
跪在地上的金发少女轻轻摇了摇头,眼泪簌簌地从她颊边掉落。
“不,是愚蠢到相信那个人的我的错。”
她的下唇已经被她自己咬得发白,仿佛马上就要破碎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从她咬紧的唇里渗出。
“我明明该知道的……尤弥尔。”她低声说,“我早就知道的,那个人是恶魔。”
“而我却蠢得竟然真的去相信那个魔鬼的谎言……”
…………
………………
“你不打算交代你试图毒杀同伴的用意吗?”
站在刑讯室中,韩吉推了推眼镜,一边说一边用目光打量着站在房间中间的少女。
有着一头流光般金发的少女安静地站在那里,她的身上穿着训练兵团的制服,双手却被铐在背后,以一个犯人的姿势。
她低着头,脸色还有些苍白,可是神色却是很沉着,漂亮的湛蓝色瞳孔安静地盯着脚下的石板上,仿佛已经凝固。
“你该知道,赫利斯塔.兰斯,如果你不肯坦白你的罪行,我们会毫不客气地用刑直到你交代一切为止。”
少女纤细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身边挂在墙壁上无数可怖的刑具能让她清楚地想到自己将要遭受的痛苦。可是哪怕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她仍旧是咬紧了发白的下唇,一声不吭。
“我明白了,训练兵,看来你是打算顽抗到底了。”
韩吉摇了摇头说,对着身边那个负责审讯的士兵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你和你的同伙将被分开用刑,直至你们交代的内容没有任何虚假为止。”
一直盯着地板不吭声的赫利斯塔猛地抬起头来。
“和尤弥尔没有关系!”
她急促地说,“她并不知情!为什么要捕捉她——”
站在门口一只手已经搭在把手上的分队长耸了耸肩。
“你们是同伙。”她说,轻描淡写,“我的一贯主张是‘宁杀错不放过’。”
她说完,一手扶上门把,然后向站在旁边的绿瞳少年招了招手。
“跟我出去,艾伦。”
一直背着手站在旁边保持着沉默的少年抬头看了一脸惊慌的赫利斯塔一眼,眼底像是碧绿的水微微流动了一点痕迹。但是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不再去看赫利斯塔,而是转身快步跟在了韩吉身后。
“分队长阁下!”
脸上无法抑制地露出焦虑神色的金发少女大声喊道,她似乎想要向韩吉跑过去,却被她身边的士兵牢牢地抓住动弹不得。
她一边试图挣扎一边冲着韩吉大声喊着。
“我要求面见埃尔文团长!我所说的一切必须得到他的准许才能透露!如果您一定要知道的话,请立刻带我去见埃尔文团长——”
韩吉眉头一皱,她回头看着用毫不畏惧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的金发少女。
“事情是否有上诉埃尔文团长的必要由我来判断。”
她平静地说,话中的意思很清楚。
你一个训练兵没有要求面见调查兵团团长的资格。
本来一脸焦灼之色的赫利斯塔在韩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湛蓝色的眼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前方的分队长。
“分队长阁下,赫利斯塔.兰斯是我为了进入训练兵团而伪造出来的名字。”
她说,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她反而露出了解脱般坦然的神色。
金发的少女哪怕只是安静地端立此地,也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雍容感从她周身渗出,那并非是刻意,而是从骨子里渗出的端然。
她看着韩吉,看似柔弱的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
“我的名字是……”
她沉声说,一字一句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希丝特莉亚.雷伊斯。”
韩吉扶着鼻梁上镜框的手指蓦然一僵。
闪动着昏暗火光的审讯房之中,厚厚的镜片挡住女性分队长大半的脸,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的唇在火光之中陡然抿紧成锐利的弧线。
站在韩吉身边的艾伦看见了韩吉陡然抿紧的唇和僵了一瞬的手指,对于一贯冷静理智的分队长此刻失态的表现他有些错愕。
这个名字有什么奇怪吗?
他有些茫然地想着。
……希丝特莉亚.雷伊斯……
……雷伊斯……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艾伦蓦然一怔,存在于记忆中的画面突兀地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那一天夜里,站在他身边的人凝视着那座气势磅礴的雄伟墙壁,黑夜之中,那双金色的瞳孔仿佛是融化的纯粹的金子在流动。
【王都雷伊斯,以王室的姓氏命名的伟大的王城。】
那个时候,凝视着希娜之墙的艾连如此对他说道。
——雷伊斯,王室之名——
***
两日后。
已是到了傍晚时分,这座驻扎着调查兵团总部的繁华城市就算临近夜晚仍旧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宽大的城市道路上川流不息。密密麻麻宛如蜘蛛网的小巷子隐藏在昏暗之处,隐约可以从暗淡的光线中看到一闪而过的人影。
身为这座城市的最高统帅者的男人站在大楼的房间上,从高高的窗边俯视着大地上灯火辉煌的城市。
房间里明亮的火光照过来将他半边脸照亮,却将他另一侧颊隐入阴影之中,忽明忽暗地让人怎么也看不清楚。
他的手指用力地将剩下的半截还燃着火星的烟头按进烟灰缸中,散落的烟灰将小巧的瓷壁点缀上灰暗的色调,偶尔一点尚未熄灭的火光在灰烬中闪动着。调查兵团的统帅缓缓地将嘴里最后一口烟吐出,白烟在明亮的灯光冉冉向上盘旋,然后散尽。
一直站在窗口背对着房间的埃尔文转过身来,将目光投向房间的一侧,他那强大的褐发部下丝毫不讲礼仪地将一只腿高高架起坐在宽大的沙发上。
利威尔低着头,两只胳膊搭在沙发后背上,被细碎的黑褐色短发半掩的狭长瞳孔在灯光下掠过冷冷的弧光,抿紧的薄唇显示出他此刻不怎么愉快的心情。
然而,埃尔文的目光并非是投向自己的部下,而是落在了那一直背着手笔挺地站在利威尔身后年轻训练兵身上。他看向艾伦,然后微微一笑。
“艾伦,有没有兴趣听个故事?”
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的年轻训练兵抬起头来,回视着埃尔文的碧绿的眼底露出困惑的神色。
他弄不明白,利威尔兵长和韩吉分队长明明都带着他和赫利斯塔她们连夜赶来了,而埃尔文团长却是一副毫不在意完全不着急的神色,现在还说什么要给他说故事。
“你知道调查兵团为什么一直都被贵族们抵触吗?”
调查兵团的团长笑着问。
……不是因为很危险而那些贵族怕死的缘故吗?还有觉得调查兵团都是野蛮人聚集地看不起调查兵团的原因。
绿瞳的少年如此想着,却没有将其说出口。
可是就算他什么都没说,单纯的少年那并不善于掩饰的脸色也将他心底的想法暴露得干干净净。
看懂了艾伦心底想法的埃尔文笑着摇了摇头。
“你还小,没有接触过真正的有悠久历史传统……以及强大的底蕴贵族世家,他们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无用。实际上,人类能保持和那些怪物对峙的局面,他们有着大半的功劳。而那些家族里的贵族子弟以及私兵的能力完全不逊于调查兵团的士兵。哪怕是作为最高执行者的议会,也不敢触及他们的锋芒。”
金棕色短发男人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异常的低沉。
“那些自以为是的底层贵族们就不说了……”埃尔文叹了一口气说,“我所说的那种传承着悠久历史的贵族世家并没有看不起调查兵团……其实我倒宁愿他们是低视我们,而不是敌视调查兵团。”
“这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起啊,埃尔文。”
坐在利威尔对面沙发上的分队长抬手推了推眼镜,对于埃尔文突然透露出的消息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按照你的意思,那些上层的大贵族并不是厌恶调查兵团,而是对调查兵团抱有恨意?”
因为鄙视而厌恶,和抱持着恨意,两者有着天壤之别。
“也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我们需要一个解释,埃尔文。”
“……因为叛徒。”
“叛徒?”
“对。”埃尔文点了点头,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平静,“两千年前以令人不齿的偷袭手段杀害了带领人类崛起的英雄的叛徒出自调查兵团。”
一句惊人。
不止是韩吉和艾伦都睁大了眼错愕地盯着埃尔文,就连一脸不感兴趣表情的利威尔都一皱眉抬起头向埃尔文看去。
“两千年前的那一切并非传说,而是真实的历史……”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将一切娓娓道来。
那是一段黑暗的历史,被奴役着的人类生活在现在的人类难以想象的血腥压迫之中。
血淋淋的压迫和看不到希望的黑暗让他们终于不堪重负,在绝望之中揭竿而起意图反抗恐怖的统治者。可是他们渺小的力量在统治者可怕的力量之下不堪一击,却激起了统治者的愤怒而对他们进行了更为残酷的镇压。
鲜血和牺牲成了徒劳的笑话,前赴后继献出的生命换来的是不值一提的冷嘲,被黑暗笼罩的战争中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光辉。
就在人类即将因绝望而崩溃的那一刻,一位英雄从光中而出,力挽狂澜将人类从灭绝的边缘拯救。
他高举光辉的旗帜将整个人类团聚在他的脚下——
他带领着弱小的人类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将那被认为是不可战胜的可怕统治者击败——
他将希望重新带回了暗无天日的人间。
他是无尽的黑暗之中唯一的一道曙光。
他所到之处,如是光辉降临。
光之王。
所有人都如此称呼这位将光芒和希望重新带给人类的年轻的王者。
人们将心脏和灵魂交托于这位年轻的王者手上,他们相信他们的王者终将带领他们走向人类的荣光。
…………
战争尚未结束,光的王者却陨落在黑暗的战场之上。
人类的英雄死于人类的叛徒之手——死在那位王者毫不怀疑地将后背交托出去的信赖的同伴手中。
“……那个背叛的男人,就是守护王的黑白之翼军团的统帅之一。”
随着现任调查兵团团长最后一句话落音,整个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就连本是带着玩味八卦心态听着的韩吉也露出凝重的神色。她皱着眉开了口:“也就是说,那些知道这段历史真相的贵族世家憎恨杀死王的叛徒,连带着也将调查兵团也一并恨了进去?”
“就是这样没错。”
“别开玩笑了,这都过了两千年的,就算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恐怕都烂得干干净净了,更何况只不过是——”
“你不明白,韩吉。”埃尔文摇了摇头,打断了韩吉的话,“对当时的人类来说,那个人就是神。”
带来光和希望的王者被所有人狂热地爱戴着,人类对他的敬仰如同对神灵的信仰。
他低声说:“没有生活在那个黑暗的时代的你永远不会明白……那位王者带来的希望对人类意味着什么。”
人们在暗无天日的黑暗岁月中哀叹着,残酷的世界带给他们只有鲜血和绝望的叹息。
就在他们即将崩溃地放弃一切的那一刻,曙光降临在即将踏上末路的他们眼前——
就如同埃尔文现在对韩吉所说的一样。
【你永远不会明白那位如曙光降临的英雄的出现带给人类的是什么。】
那是甚于生命的忠诚。
那是牺牲一切的信仰。
那是愿意为之奉献灵魂的虔诚。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被那个男人从黑暗中刺出的一剑毫不留情地斩断——
陨落的王者,崩溃的信念。
整个人类几乎就此分崩离析。
……
拥有希望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失去希望的残酷。
“你不会明白那个时代的骑士们对那位王者近乎狂热的信仰和爱戴,他们憎恨着那个背叛了王的叛徒……就算经历了数千年的岁月,这种仇恨仍旧铭刻在他们的血脉之中,一代代传了下去。哪怕是到了两千年后的现在,也没有遗忘。”
埃尔文沉重地说。
“他们永远不会原谅那个毁掉他们信仰的叛徒,也永远不会原谅调查兵团。”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背后势力强大的贵族世家们可以扶持宪兵团和驻扎兵团对抗议会,却对一直被会议压迫着的调查兵团的尴尬处境视而不见的原因。
因为是曾今跟随着王的军团,所以他们无法狠心下手将其彻底毁灭。
因为是那个叛徒所率领的军团,所以他们将其痛恨至今。
韩吉的呼吸一顿,默然半晌,然后沉重地摇了摇头。
“我无法理解。”
或许就如同埃尔文所说,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她无法理解当时的人们对于英雄陨落的哀恸。
“按照你的说法,既然那些人都狂热地追随着光王,那个背叛的男人既然身为军团长自然是得到了王最多信任的人,一旦人类获得最终的胜利他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皱着眉说,“他的背叛不会让他有任何的好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埃尔文没有立刻回答韩吉,而是停顿了半晌之后发出一声长长的感慨。
“人类啊,永远都是一种被感情和*所支配的东西啊。”
“恶心死了,埃尔文,这种歌颂的腔调完全不适合你。”
韩吉毫不客气地对她的上司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啊啊,抱歉,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被毒舌的部下毫不留情地批驳了的长官苦笑了一下,“他背叛的理由一直都是历任调查兵团团长的不传之秘,按理是不准说出去……不过其实也没什么。”
他微微顿了一顿,说,“那个人爱上了一个女人……”
“等等!埃尔文!”韩吉抬手喊暂停,看着上司的脸色她脑中冒出了极其不好的预感,“千万不要告诉我——他背叛的原因是他和他上司抢女人抢输了于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种连编成戏剧都嫌狗血的老套剧情啊!”
“虽然很不想承认……”埃尔文耸了耸肩,苦笑着说,“但是就是你说的那样。”
那个男人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少女。
但是就如同命运之神的捉弄一般,这位美丽的少女却一心一意地恋慕着那位王者,而最终也得到王者的回应。
在那场最终的决定性战役之后,王者就将娶她为王妃。
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投入他人怀抱的男人终于在妒火的侵蚀下彻底丧失了理智,在战场上将利刃刺向了信任他的王,并在杀死了王之后将那位悲痛欲绝的少女也掳走……
“这不合理,他就这样得逞会不会太轻松了?难道没人阻拦吗?”
韩吉皱着眉问。
那可是在战场之上,想必周围都是大军,怎么会那么轻松让背叛者逃走。
“不是没有阻拦,而是做不到。那个男人太强大了,根本没有人可以战胜他。”
哪怕是在数十万大军的围杀中,仍旧让那个强大到有着‘战神’之称的男人以一己之力冲出重围。
回想起书中那明显有着耻辱感触的记载,埃尔文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说。
“而且那个男人最让人无法原谅的不止是背叛了王,而是他杀死了王还不肯罢休……”
就在那个叛徒销声匿迹许久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掉的时候,他突然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王死去的十年之后,那个身为背叛者的男人竟然孤身闯入了戒备森严的王宫之中,嚣张地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剑摧毁了被小心保护着的王的遗体。
一时间所有在场的骑士和军队们陷入了疯狂的暴怒之中,他们不顾一切地前赴后继地向那个背叛者冲锋而去。
……
堕落的战神终究还是被那些将生死度之于外的愤怒的士兵们砍杀在当场。
——以他凭一己之力杀死的数万士兵的性命为代价。
“等、等等,埃尔文,信息量太大了我有点撑不住,你先让我整理一下。”
抬起手阻止曝露了太多她所不知道的秘密的埃尔文继续说下去,韩吉干脆摘下眼镜使劲地按着胀痛不已的脑袋,试图将脑中乱糟糟一团乱麻的线整理清楚。
埃尔文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了下去。从柱子上投落下来的火光落在他脸上,让他的眼窝隐藏在浅浅的阴影之中。
兜兜转转了两千年的时光,那个男人的血脉再一次回到了他曾经统帅的军团。
埃尔文的双肘撑在桌面,双手交叉相握将他的下巴掩住了大半。稍许之后,他将视线投向前方,眼底深处掠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弧光。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他那位正皱着眉的褐发属下的身上。
利威尔。
被誉为‘人类希望’的最强兵士长,传承着被诅咒了数千年的叛徒血脉的后裔。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回家都看见我在痛苦地爆数字……
伐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