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商义听到荀久这样说,觉得有些不敢置信,从小到大,除了殿下和母亲,还没有人会对他这么好。
商义本名兰祭,生在齐国,乃齐缙公侧夫人之子。
齐缙公痴迷长生不老之术,请了很多道士协助他炼丹,食用时间一长,齐缙公非但没有身强体壮,反而日渐虚弱,这时候,他突然觉得光有金丹并无多大效用,后来逐渐迷恋上了血祀,即每次炼丹之前都要进行隆重的祭祀仪式,并取人牲的血混合丹砂进行锻炼。
再后来,有道士进言,取用拥有齐缙公血脉的男童之血进行血祀,效果更佳。
齐缙公信了,于是从那时开始,他的目光便定在了他的几位夫人和姬妾所出之子上。
兰祭出生那年,他的母亲为了让他躲过灾祸,不惜杀了稳婆灭口,对外称自己生了个女儿,自小就把兰祭当成女儿养大,一直到兰祭八岁那年的生辰宴上,一直忠心耿耿的仆从突然反叛,当着所有人的面向齐缙公揭穿兰祭的男儿身份。
兰祭的母亲当庭被齐缙公一剑刺死,兰祭一直往离宫外跑,在躲避追杀的过程中遇到了秦王扶笙,这才有了秦王府的第二个护卫“商义”。
这些事情,除了秦王,商义从来不跟别人提及,当年他才八岁便亲眼目睹了母亲被父亲一剑刺死在他的生辰宴上。
对于他来说,生辰宴是梦魇一般的存在,来到秦王府的第一年,秦王为宫义举办了生辰宴,唯独商义没有,后来宫义知晓了原因以后,便私底下让秦王取消了以后每一年的生辰宴。
商义不过生辰,宫义也不忍心戳他伤口,再后来接连进府的角徵羽三人,大概是私下得了宫义的提醒,谁也没有提过生辰的事。
思及此,商义眼眶微湿,觉得久姑娘方才的那句话好温暖,仿佛让他看到了当年为了护他不顾一切的母亲。
瞧见了商义眼眸中的盈盈水光,荀久愣了愣,赶紧掏出锦帕来递给他,轻声问:“怎么了?”
商义哽咽着摇摇头,接过锦帕拭了眼泪,又吸了吸鼻子,勉强扯了嘴角道:“既然久姑娘许给我这么大一份礼物,那我可得花时间好好想想。”
他说完,将那些装了脂膏的小瓷瓶全部递给荀久,“这些,是我带回来送给你的。”
荀久愕然,“你不留着自己用?”
“不用了。”商义撇开眼不敢直视荀久,以前母亲总是对他说,一定要多多往脸上涂脂抹粉,多多保养皮肤,这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女儿家,才不会让父亲怀疑,更不会引来杀身之祸。
即便是进了秦王府,他都还一直记着母亲的话,每天都要让自己的皮肤白白嫩嫩的,那样的话就不会有危险,更不会引人怀疑。
直到刚才,商义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活在了这句话的催眠里,一直认为只要自己按照母亲的吩咐去做,就永远不会有危险,也不会招来横祸。
可实际上,无论他做什么,怎么做,做了多少,母亲都再回不来了。
黯然垂下眸子,商义小声道:“久姑娘,我身子不舒服,就先告辞了。”
商义说完,也不等荀久发话,站起身来快速走了出去。
荀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少年似乎在一瞬间长大了许多。
“他这是怎么了?”唐伴雪不明所以,但她看得出来商义出去的时候脸上分明是不开心的,与他之前兴致勃勃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我也不知道。”荀久摇头,为了不影响唐伴雪他们两人的心情,便没有过多提及商义的事。
没多久,丫鬟们已经端了精致的菜肴和荀久从千依那里蹭来的紫竹酿,整齐摆放在桌子上。
荀久吩咐其中一位丫鬟,“去把千依请过来与我们一起喝酒。”
那丫鬟匆匆去了。
没多久,千依便打了油纸伞从外面进来,将伞递给丫鬟进了门,一眼扫见唐伴雪和刘权,千依愣了愣,看向荀久,“这两位是……?”
荀久笑着给千依解释。
千依给这二人打了个招呼之后才过来坐下。
席上,除了刘权这个闷葫芦一直不吭声外,唐伴雪很快就融入荀久和千依,三人款款而谈,笑声不断。
临走之前,荀久单独将刘权唤到一旁,轻声问他:“实话告诉我,当初荀谦为何要将你带回荀府?”
刘权错愕地看她一眼,“你怎么直呼你爹的名讳?”
“这不是重点。”荀久表情严肃,“你就告诉我,他为何带你回来?”
刘权想了想,好久才道:“是我主动要求的。”
荀久一惊,“此话怎讲?”
刘权有些犹豫,“我若是说了,你可不准生气,否则……”
荀久瞳眸缩了缩,“只要你没有参与杀白三郎,那我就原谅你。”
刘权瞪大眼睛,满脸震撼,“什么参与杀白三郎,难不成那个人还真是荀谦杀死的?”
“这不是重点!”荀久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赶紧说,你为何会随着荀谦去荀府?”
刘权支支吾吾半晌,终于开口道:“荀谦乃太医院使,我知道他进宫频繁,所以用东西跟他交换,让我暂时待在荀府,我那个时候是为了救出小雪,也为了掩人耳目,才会让他对外声称是他亲自将我买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