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太妃仍旧住在承德院。
昔日的亭台水榭似乎也因为暗潮汹涌过后的惨败而蒙上了一层阴冷的气息。
瑞王在踏进瑞王府的那一刻,连脚底都是凉的。
他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起,竟如此抗拒自己踏进这道大门。
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为害怕面对事实想速速逃避开还是因为已经对瑞王府的人和事寒了心。
总之进来之前和进来之后的心情,截然不同,此刻更添沉重。
小厮自然不可能知晓瑞王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在他眼里,瑞王殿下依旧和往常一样温润亲和。
更重要的事,瑞王殿下是阖府上下的一颗定神针。
太妃娘娘疯魔的事,谁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宫里也没有明确的旨意,只是昨夜李公公将人送回来时说了一句话——陛下吩咐,季太妃精神失常,需要好生休养,最好以后都不要踏出府门半步。
这样不清不楚的一句话,让瑞王府上上下下都悬了一颗心,偏生瑞王殿下又不在,府里无人主持大局,侍妾们见状后纷纷从后院涌出来自告奋勇去承德院想用自己的表现感化太妃娘娘从而博得瑞王殿下的青睐,然而事与愿违。
太妃娘娘的疯魔又岂是一星半点?犯起病来那是六亲不认,甭管来人是谁,接近一个她打一个,接近两个打一双,总之早上去承德院请安的侍妾们就没有一个完好无损走出来的。
想到这里,小厮无声叹了口气,太妃娘娘那样心善的人,不该受到病痛折磨啊!希望瑞王殿下进去后能好好劝说,让她回归正常才好。
瑞王感觉到了身后小厮的心事重重,停下脚步来问:“怎么这副模样?”
小厮赶紧收了思绪,躬身道:“瑞王殿下,小的只是觉得太妃娘娘这症状来得莫名其妙,还望您能请个名医早些将她治愈才是。”
瑞王无声冷笑,治愈季太妃?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杀他妻儿的凶手,还是将他从襁褓中换过来代替她儿子去死的刽子手。
这样狠心毒辣的妇人,有一丁点儿值得他同情值得他去救么?
没听到瑞王回话,小厮噤了声。
两人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便进了承德院。
侍妾们早上来过被打之后便一直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再接近承德院半分,如今守在里面的只有几个门上大丫头和老嬷嬷。
几人亦是诚惶诚恐,就怕太妃一个不小心发作又将厄运降临到她们头上。
瑞王走过去,问其中一个大丫头,“太妃娘娘如何了?”
那丫头一愣,寻常都听瑞王殿下称呼季太妃为“母妃”,今日他换了种称呼,虽然没什么错,但总觉得听起来生疏不少。
不及深思,大丫头赶紧道:“回殿下的话,太妃娘娘早上很不安生,一直在房里哭闹,奴婢们没敢进去,还是两位嬷嬷胆子大进去给太妃娘娘喂了府医开的镇定药,能让太妃娘娘昏睡半日。”
“如此说来,太妃娘娘现今仍在昏迷?”瑞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是。”大丫头点头应声。
“既如此,那本王便不进去打扰了。”没见到季太妃疯魔后的样子,瑞王心中有些失落。
他抬脚想要离开,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季太妃转醒的细碎嘤咛声。
脚步一顿,瑞王重新转过身来吩咐大丫头,“你去看看是否太妃娘娘醒过来了。”
大丫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季太妃躺在床榻上,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进来,她霍然惊坐起,见到的确有人飘飘然进来,浑身是血,面目狰狞,一声声唤她“太妃娘娘”却实际上是来向她索命的。
呼吸骤然扼紧,季太妃惊恐地将被子裹在身上缩在角落里,瞪大眼睛看着来人,不待她走近,厉喝:“站住!”
听到季太妃的厉喝,大丫头胭脂浑身都在颤抖,她也怕待会儿自己会同早上的侍妾们一个下场。
堪堪站住身子顿在原地,胭脂再不敢往前一步,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都添了几分小心翼翼。
“你是不是来索命的?”季太妃全身开始发抖,喘着粗气朝着胭脂发问。
胭脂哪里敢回答,嗫喏半晌,想着瑞王殿下还等在房门外,待会儿出去了怎么也得有个交代才是。
硬着头皮,胭脂低声道:“太妃娘娘,瑞王殿下亲自来看您了。”
似乎这句话极具效应,季太妃听闻之后果然平静了不少,裹在身上的厚锦被滑落下去亦不自知,眼睛直勾勾盯着胭脂,“你说……明哥儿来了?”
胭脂心中疑惑太妃娘娘怎么能把这个也给记错,但转念一想,太妃娘娘如今这个样子,便是把普通人认成玉皇大帝也是有可能的。
定了定心神,胭脂道:“太妃娘娘,是瑞王殿下。”
季太妃恍若未闻,嘴里径自低喃着:“是明哥儿来了,明哥儿来看哀家了,好,真好。”
她说着,挺了挺身子便要下床,一边动作一边吩咐胭脂,“快给哀家更衣梳洗,哀家要精精神神地接见明哥儿。”
胭脂一愣过后立即跑了出去。
瑞王坐在廊下,见到胭脂跑出来,忙站起身问:“如何?”
胭脂摇摇头,“奴婢也说不上究竟是好还是坏,奴婢告诉太妃娘娘,瑞王殿下来了,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