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义说:对不起,我没想到那天晚上的事会害你至此。
因为角度关系,荀久能肯定除了她和宫义,再无人看到羽义方才说了什么。
羽义缓步过来在宫义面前蹲下身,眼眸中分明有极其不忍和愧疚的情绪,紧抿着唇,羽义用唇语对宫义说了一句话。
拿起铮亮的匕首,在宫义的虚弱点头示意下,荀久迅速割破他的手指,深红血珠很快便滴下来落到白瓷碗中,每落一滴,宫义的呼吸就加重一分,听得荀久心里一揪。
荀久离宫义最近,放血的事便交由她。
女帝身侧的宫女立即去陶府厨房找来了匕首和小碗。
“陛下请放心,臣不会让他出事的。”奚恒识趣地接过话。
话到后面,已经带了十足凌厉。
说罢,女帝看向奚恒,“待会儿羽义试毒的时候,你可得及时拿出解药,否则……”
沉吟片刻,女帝道:“难得你入了宫还如此效忠子楚,朕准了!”
羽义并没有看他,只安静等着女帝发话。
奚恒瞳眸微眯,颇为讶异地看了羽义一眼。
“怕。”羽义面色如常道:“可臣是秦王殿下一手带出来的人,所谓护卫,活着的目的便是为了在必要时刻献身,死,不过是早晚的事,再怕也是要经这一遭的。”
女帝挑了挑眉,转眸望向羽义,“你不怕死?”
“遵旨”二字还没说出来,羽义当先截断了奚恒的话,看向女帝,温声道:“陛下,奚文君身份尊贵,切不可以身犯险,臣愿代劳。”
上前一步,奚恒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伤痛,低声道:“臣……”
思及此,奚恒面色变了又变,可终究不敢违抗旨意。
这得是多不待见他才能说出来的话啊?
而眼下,女帝竟然要他以身试毒!
在奚恒的记忆中,这还是女帝头一次主动传召男妃去帝寝殿侍寝,羽义不过就是蜀国送来的质子而已,一个被家国抛弃的人质,竟然凭着秦王的身份踩在他头上,这让他如何不怒!
到了羽义的时候,荣宠更甚,前两日竟被女帝单独传入帝寝殿侍寝。
从那以后,宠爱尽失,女帝再不来他的长秋殿,更不会传召他去帝寝殿。反而是后来的白三郎风头日盛,女帝隔三差五便会驾临他的鸿台殿。
可让奚恒大为挫败的是,他从未与女帝欢好过,便是曾经有一次喝醉了酒爬了女帝的龙榻,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被她一脚踹下来。
白三郎还没进宫的时候,他曾是女帝口中的“阿恒”,这个女人美得就像毒药一样,让他在入宫那一年第一眼就情根深种,以至于独占她的心思日益加重。
自入宫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女帝连名带姓的称呼他,言语间疏离之意尽显。
奚恒身子一僵,整个人都呆住。
“奚恒。”上头女帝突然出声道:“朕倒觉得子楚言之有理,此毒既是你自己探出来的,由你来试毒会更有证明力度。”
奚文君表情微僵,面上有愠怒之色,森冷的眼神投向扶笙,加重了语气,“王爷可真会说,本君的身份,岂是你能随便使唤的?”
如此身份,怎可亲自以身试毒?
奚文君可是长乐宫四妃之首,又暂代凤君一统后宫。再不济,他以前也曾是女帝的心尖宠。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扶笙抿唇片刻,淡淡抬眸,“既然奚文君如此有把握宫义中的就是铩羽毒,那你亲自以身试毒岂不是更有可信度?”
这样的做法似乎比较有可信度,众人陷入沉默。
取宫义的血液做试验,再用奚文君手上的解药来解毒。
奚恒无所谓地笑笑,“久姑娘大可抓只活物来用宫义的血液做个试验,刚好本君手上有铩羽毒的解药,若是本君的解药能解了宫义的毒血,那就说明他的确中的是铩羽毒。”
荀久挑眉,“既然文君殿下言明只有三个人知晓这种毒,那我们如何相信宫义中的就是‘铩羽’?”
奚恒悠悠转身,面带笑意,“此毒特殊,内服治病,伤口入侵能致命,并非久姑娘才识浅薄,而是这世上知晓这个名字的仅有三个人而已。”
感觉到身侧宫义因为疼痛而逐渐紊乱的呼吸,荀久眉心一蹙,开口道:“不知文君殿下所指的是哪种毒?民女才识浅薄,还望您指点一二。”
那么,扶笙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人下狠手?
如果她没猜错,那瓶东西肯定是扶笙授意季黎明亲手交给她的,否则季黎明和宫义无冤无仇,怎可能想到要给他投毒?
想到此,荀久不由得暗自心惊,余光往扶笙那边扫去,刚好对上他投来的意味不明的幽邃眸光。荀久更加不解了,方才自己撒谎自称是女侯请来给老夫人看诊的大夫,扶笙难得的配合了她一次,可眼下却又弄出宫义中毒的事来。
莫非,是季黎明给她的那瓶东西?
荀久更是不敢置信地面色变了又变,她之前替宫义把过脉,根本没有中毒迹象,可为什么奚文君一来就说他中了从未听说过的“铩羽”?
似乎听都没听说过!
再有,“铩羽”是什么毒?
奚恒话音一落,众人都懵了,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的追究两仪棺摔落责任会在瞬息之间转变为宫义被人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