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久面部肌肉狠狠抽搐了一番,盯着那一大盆肥肉看了片刻,随即“心疼”徵义三秒,转眸望着扶笙,“你这也……太狠了罢!这么虐待下属,就不怕他待会儿哭给你看?”
扶笙难得扬眉,“说错了话还有肉吃,分明是宠,何来虐待?”
荀久再度抽了抽嘴角,稍稍抬眼,就见徵义面色比吞了苍蝇还难看,但又迫于主子的命令,不得不挪步走向桌边,那纠结而生无可恋的神情,荀久过眼难忘。
宫义显然也是头一次见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徵义被罚,瞟了瞟摆放在桌上的铜盆以及里面肥腻的肉,有些不解地看向荀久。
荀久耸耸肩,表示这一次她也无能为力,方才那惊天地泣鬼神,震古烁今,空前绝后的称赞可不是随便来个人都能完美表达出来的。
所以,荀久私心里佩服徵义是条汉子。
与宫义对视瞬息,荀久突然想起方才送他来的陶氏马车,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开口问:“刚才送你来的……”
宫义眸光微微闪烁,声音却毫无波动,“久姑娘,殿下在楼下等你。”
荀久愕然回头,就见方才还站在旁边的扶笙不知何时已经下楼去了。
既然人家不说,想必有不得已的理由。
荀久不再追问,借了宫义的帷帽戴上就匆匆下楼,让掌柜准备了几个精致菜肴用食盒装好提着出来。
扶笙站在天地楼门前,并不算炽烈的太阳给他打了一层柔光,紫色九蟒锦服华贵之气氤氲,白皙的面容似用万顷碧海深处的明珠磨成粉洗过。
有一种人,他无需开口说话,无需任何表情,只要往那一站,便是人间盛景。
扶笙如是。
荀久一直觉得,“冷凝高华”这四个字最足以形容这个美得不像话的男人。
当然,得是他闭上毒嘴的前提下。
难得见到秦王殿下在这种地方露面,百姓们异常兴奋,但都知晓他不喜旁人靠近,所以老早就跑得远远的,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跟天神下凡似的,生怕一眨眼人就没了。
荀久扶了扶头上的帷帽,逐步走近扶笙,扫了一眼四周恨恨道:“以后谁敢再说我是‘惑世妖姬’,我就一针戳死他!”
瞥见扶笙看着她的古怪眼神,荀久哼声,“看什么看,你没见你一出来都万径人踪灭了吗?‘惑世妖姬’明明是你,我是医者,救死扶伤的天使!天使懂不?我魅惑谁了?”
扶笙淡淡看她一眼,转身朝着含光门方向走去,声音不咸不淡,“你嘴角有一颗饭粒没擦干净。”
荀久:“……”
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跟上来,荀久决定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扶笙却放慢了脚步,问:“你脖子里的红痕,是女皇陛下亲手所致?”
荀久将头歪向一边不想说话。
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的毒舌,如果他开口时一本正经,那么下一句一定会让人气得内伤想吐血。
“方才在凤临池边,你同阿紫姑姑达成了什么协议?”他又问。
荀久偏转头来,死盯着他,“我不想和你说话,麻烦你不要再叨叨,否则我……”
“一针戳死我?”扶笙眼尾略挑,截断她的话。
荀久哼哼两声,瞅他一眼,抱紧了手里的食盒,径直往前走去。
掖庭宫在长乐宫西面。
挑选出来即将去殉葬的孩童被单独关在一间非常大的空旷牢房里,年龄都是十岁整,但有的是战俘,有的是犯罪官僚家属,身高上有些差异。
除了年龄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面色疲倦,神情萎靡。
荀久站在栅栏门前向里面望去,突然得见光的孩童们很害怕,全都将身子缩成一团挤在一起,惶恐地望着她。
随后有几人对视一眼后突然涌上前来跪在地上求救,眼睛里闪烁着对于生存的渴望之光。
“姐姐……救,救命,我不想死。”最前面的男孩有气无力,苍白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嗓子沙哑得几乎快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了这几个人打头,后面的人全部蜂拥而来,求救声此起彼伏,哀伤不已。
荀久心脏像被人用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剜割,疼痛得缓不过气。
她偏头望向旁边的扶笙,“这些都还只是十岁的孩子,即便他们是战俘,即便曾经犯过错,那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改过自新,为何一定要用殉葬这么惨绝人寰的方式?”
荀久说完便蹙眉看着里面的孩子,试图找出刘权。
也因此,她并没有发现扶笙眼眸内迅速划过的幽光。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反问:“你心疼这些人?”
“算不得心疼。”荀久冷静道:“我只是觉得你们这样擅自决定这么多人的命运,似乎过于残忍了。”
顿了片刻,她又道:“若是我没记错,活人殉葬这一条酷刑早就在先帝时期废除了,白三郎妃位再高,总也不会高到先帝头上去吧?他一个男妃,便要出动八十一个十岁男童,那我想问,将来有一天轮到女帝……或者说轮到秦王殿下的时候,你需要多少人牲?八百一十个还是八千一百个?”
扶笙没说话,微凝的眸光定在她身上片刻,转身离开。
“喂!”荀久唤住他,“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扶笙淡淡答:“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