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迎着悠悠晚风,想举步往院外走去,又不自觉回头看了不远处的厢房一眼。--
楚玄迟和沐初不在,不是没想过在这样的时刻,他们会离开定是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否则,他们一定会留在房间守护她。
可她也只是多看了那扇房门一眼,便转身往院外走去。
不远处的院子里,两个厢房的灯光竟还亮着,其中一扇是年一的。
今夜母皇来找过二皇伯,他是不是直到现在还睡不着?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至于另一扇门……大皇伯也便是她的师父,他料事如神,早料到自己今夜会来此么?
走到门边,七七连房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梦南天果然就坐在床边,倚在床头上正在看书。
“大皇伯。”自从知道他是自己的大皇伯之后,师父这个称呼几乎已经不用了。
七七走了进去,先给自己倒了两杯凉透的茶水,举杯喝下,才拉来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看着梦南天。
“江南小子现在怎么样?”梦南天把手中书籍放下,侧头看着七七,温言问道。
“我给他喂了点药,里头有助眠的成分,让他服药之后睡过去了,现在无名在守着他。”七七扫了他手中那本书籍一眼,一看就知道是她看不懂的天书,心里也没在意,依然看着他问道:“大皇伯,你知道多少关于那个所谓的天劫?”
“今日之前我以为我知道很多。”梦南天笑了笑,毫不隐藏自己的挫败,直言道:“但今日听了你母皇的话之后,又忽然怀疑起自己的所知所想。”
“我母皇也懂这些?”
“你母皇她……”梦南天浅叹了一声,继续道:“她说虽然她经历过许多诡异的事情,可她始终相信人世间大部分的事都存在着合理的解释,那所谓的天意也许只是自己的自以为,我所认为的报应或许根本不存在。”
七七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被被子盖住的双腿上,此时此刻,竟有一种冲动,想要将他的被子掀开,去瞧瞧他那双分明还完好的腿。
梦南天却忽然举手,拿着书籍在她脑袋瓜上敲了一记:“就算我开始改编想法,也不可能一下就好起来,你想多了。”
“但你至少可以试试,也许只是你的心理作用,认定自己这一辈子都好不起来。”七七不放弃这个机会,继续劝道:“大皇伯,要不我现在陪你下来走走,看看有什么感觉?不过,你得要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所谓的天意,一切或许只是人为。”
“那么,天劫呢?你认为那是天意还是人为?”梦南天没有理会她的提议,反倒问道。
七七微愣了下,这个问题忽然被问起来,她心里其实也没多少底。
想了想,她摇了摇头,又点头道:“我相信玄迟,他说人定胜天,就算真有天劫这玩意儿,我也相信人力可以将它改变。”
见梦南天不说话,她沉默了下才又浅叹道:“若当时师父在,也许能参透皇陵的秘密,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皇陵倒了,里头那幅诡异的画卷也已经被烧毁。”
忽然之间,七七似想到了什么,目光沉敛了下来,连脸色也变得有几分凝重。
“想起什么?”梦南天又问道。
七七沉吟片刻才道:“我在梦中听到师兄……不,那个不是师兄,而是我在另一场梦里曾经见过好几回的一个先辈,在梦中我喊他师父……皇伯师父,你介意我另投他门吗?我不是故意的,身不由已啊。”
“我介意是不是就不投了?”
“……不知道。”
梦南天不说话,只是安静听着。
七七又道:“他对我说了四个字,我到现在还没有参透。”
迎上他的目光,她一句一字道:“他伤了他。”
他伤了他……这没头没尾的四个字,让人如何去参详?
但梦南天却安静了下来,五指微动,正要算些什么,七七的手却忽然落在他手背上,阻止了他继续算下去。
“你不是说人定胜天吗?”梦南天有点看不透她这个举动的意思,侧头看着她,他讶异道:“既然你相信天意是可以被战胜的,那我继续算又如何?”
“那只是我相信,却不是你。”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掌,七七冲他笑道:“大皇伯,总得要你也相信你可以战胜天意,我才可以放心让你算下去。不过,现在,我倒是可以跟你说说母皇曾经遇到的事情……”
那是一个非常遥远的故事……不,那不是一个故事,而是梦苍云曾经遇到过的事情。
灵洞天的传说,断陵崖的秘密,她和慕容七七灵魂互换的怪诞事情,还有她母皇抱着拥有她灵魂的慕容七七送去现代,送到大师兄身边,以及她回来之际,大师兄不知道跌落到哪个空间的事情。
说到最后,七七的心情再一次沉重了起来。
大师兄……这些日子被各种事情纷扰着,夜澈的事情,哪怕她焦虑,却也只能先放在一边,在不能回去之前,她想太多也没有用。
但只要想起来,心中总会有焦虑,不知道大师兄到底掉在了哪里,那么高的地方要是摔下去,他一定会受伤……
如果只是受伤,还算得上是幸运的事,万一掉入哪一个空间,从此再也回不来了,那才是个悲剧。
“别担心,你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你大师兄一定会逢凶化吉。”梦南天的心思也极其混乱,虽然说着安慰她的话语,但自己心里却也是没底。
七七往窗外望了眼,不知不觉已到了一天中最昏暗的时候,她浅叹了一声,回头看着梦南天,正要说什么。
梦南天却率先问道:“这些日子你都做了什么?”
七七一怔,以为他想了解整个局势,便向他娓娓道来。
回了桑城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整顿军队。
沐念秦麾下士兵不少,但因为这么多年来大家已经习惯了安逸的生活,战斗力远不及从前。
所以,她和沐如画商量过之后,决定重新整顿队伍,让他们每日加强训练,同时也开始招兵买马。
这一次无殇和申屠浩带着的队伍从断陵古带回了不少宝藏,正好可以将七城里那些游侠一类,空有一身本领却贫困潦倒的人召集起来,再加上皇陵中那些幸存下来的苦奴,一只新的军队正在冉冉升起。
只是,这么多不同背影的人聚集在一起,收编起来的过程还真是不容易。
有些事情看起来简单,做起来的时候却是极其复杂,要让不同的人收编在一起,不仅要让他们相处融洽,还得要大家尽快熟悉起新的生活,新的训练方式,这种事情能简单吗?
至于其余的空闲时间,七七除了陪宝儿,更多的便是要了解整个梦都的地势,以及每一个城池掌权的人。
小玉儿在这方面帮了她许多忙,各城池的大将家中有何人,在朝中都有些什么势力,哪怕不能打听个十成,至少有七八成的消息被送回来。
这些消息只能靠死记硬背,所以,她睡不着的时候便爬起来看看自己记录下来的手册,看看这些复杂的关系,再看看整个梦都以及各城池的地形图。
打仗哪有这么容易?没有先进的工具,也没有定位系统,当你身处在某个地方的时候,你想要知道自己在哪里,想要知道周围到底有些什么山脉,有哪些水路陆路,如果自己不熟悉,打听起来简直难比登天。
再来便是萧然和死士们身上的蛊毒,她已经想到解去的办法,现阶段虽然不能彻底清除,但至少可以减轻他们蛊毒发作时的剧痛。
时间再久一些,多救治几回,蛊毒就能彻底被解去。
那些死士如今都成了他们的人,他们一个个跟在梦弑月身边时间都已经很长,是梦弑月训练出来那批一等一的高手,至于下头那些普通的死士们,有绝大一部分是经过他们的手训练出来的。
得到他们的支持,皇城里头那批死士极有可能到最后也会为他们所用……
两个人一只在详谈,不知不觉竟已到了接近天亮的时分,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鸡啼,才让七七彻底清醒了过来。
再看梦南天一眼,她道:“大皇伯,你一夜未睡,现在躺下来好好歇一会吧,我还有事要忙,不陪你了。”
站了起来把椅子送回到一旁,她冲梦南天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开。
梦南天却无奈道:“你也一夜未睡,等会要给你父后动刀子,精力可够?不如大皇伯助你练会功。”
“没事,我镯子里还有咖啡。”她笑了笑,不打算解释什么是咖啡了,只道:“我有个坏毛病,一旦睡过去就会贪得无厌,恨不得一直睡下来,中途喊醒,精神反倒不好。若是未曾睡过片刻,现在出去还能精神奕奕的,你瞧我哪有半点疲惫的样子?”
梦南天不再多说,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她不是不疲惫,只是功力长了,倦意可以随意被敛去,真要看到她疲惫的模样时,只怕已到了快要受不得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