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惠世扬做了一番程序性地挽留之后,李自成最终还是答应了惠世扬的请求,让这位老东林党辞职回乡了。
在西安视察完以后,李自成继续北上,前往米脂。
李自成沿途每到一处州县,父老百姓都结队拜伏道左,高呼“万岁”,声如雷鸣,即使李自成再三强调不得扰民,但显然各地地方官都秉承了皇帝说是皇帝的事,但该有的表态必不可少的作风,李自成发出的强调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终于,在临近米脂的时候,看到很多老人手擎着香跪在地上,李自成终于忍不住,来自后世的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情景:
他翻身下马,推开卫兵,一把将一个老人扶起,大声说道,
“各位长者乡亲,我大顺早已命令下诏,跪礼者,跪天跪地跪祖宗,跪父母,其余人等,均不用跪!诸位长者,快起身!”
一个老人颤巍巍地站起身,一脸激动地说道,
“陛下,您终结了陕西数十年的炼狱之景,如今四海升平,国治民安,您受得起我们的大礼!”
接着又是一片万岁之声,李自成真的有些无奈,他不是那种喜欢别人下跪的人,但虽然李自成早已多次声明不需要跪皇帝,但皇权入脑的时代,想要让大家伙不跪真不容易。
想到这李自成有些感慨,他可以改变历史,灭清廷,灭大明,更换政策,组织工程……
总之,作为皇帝,只要他一声令下,万千官僚,民众都会为他做事,但有些东西,真的很难改。
这个时代皇帝的权威可谓深入人心,特别是他这样的开国皇帝在民众心中那就是如同神仙一般的存在。
叹了口气,李自成随即吩咐随行的钱谦益派人给这些老人分发赏钱,就当是对他们诚心迎接的奖励了。
走走停停了良久,最终李自成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米脂县。
陕西米脂县,李自成的故乡,也是许多农民军领袖和大顺元勋的故乡。
明末时期,陕北爆发大规模旱情,整个延安府包括米脂都是重灾区,而明廷赈济不力最终催生了席卷天下的农民起义风暴。
米脂同时还是明廷重要的交通枢纽:
米脂在明代是延安通往榆林的必经之地,所以米脂的驿站也相当重要。
正因为米脂的特殊地理位置,所以李自成的第一个老大,不沾泥张存孟在米脂附近的山林里刚起了几个山寨想经营根据地的时候,立马就遭到了明军的重重围剿。
对比努尔哈赤统一了女真各部明廷才对其动手,张存孟哭晕在厕所,表示大明你特么的太双标了……
李自成原本就职于米脂的银川驿,后来明廷在东林党人刘懋的提议下裁撤驿站,李自成也光荣下岗。
所以,虽然东林党很多时候就是背锅侠,很多所谓的东林党成员之间压根就没联系。
比如同在魏公公的《东林点将录》名单上,你很难说叶向高,孙承宗,何士晋这三人之间有什么联系,而且与很多人想的不一样,提出收商税的就是东林党人何士晋。
但刘懋提出裁撤驿站这个馊主意确实是狠狠坑了大明一把,所以你说东林党应该对明亡负责任还真没冤枉东林党…
历史上李自成将米脂等一众地方改了名字,但在这个世界,李自成则将其改了回来。
大顺那些莫名其妙的改名在他看来简直是乱搞,而且李自成还颁布了法令,取消名讳制度:
不然他这个名字要避讳的话那对天下的读书人来说简直是噩梦了……
回到米脂的李自成其实并没有太多感情,他并不是原身,他的心态更像是一个游客。
跟着李自成一起过来的陈圆圆则是相当好奇,作为一个秦淮歌姬,她只在书上看过陕西的描述,但亲眼所见,陕北的景象还是令她这个江南女子相当震撼。
“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莫堰横山倒流水,从教西去作恩波。”
李自成的声音打断了陈圆圆的思绪,陈圆圆看向李自成,李自成笑道,
“圆圆你应该知道这首诗的出处吧?”
陈圆圆笑道,“当然,这诗出自宋朝沈括,时宋军破西夏,沈括大喜,做凯歌五首,此乃其中之一。”
李自成点点头,这时钱谦益也插了进来,说道,“宋时能进军陕北就能让人欣喜不已,即使是前明,也只是困守榆林,现在陛下一统塞内塞外,威震四方,蒙古诸部莫不跪地臣服,实乃以前诸朝所不能及也。”
李自成笑笑,钱谦益还真是厉害,随时随地都能拍马屁。
他不置可否地说道,“这片土地、匈奴人、鲜卑人、突厥人、回纥人、契丹人、蒙古人,不知多少个部族曾在此与我汉人角斗,但最终那些强劲的敌人如同凶猛的雄鹰一般,只能盘旋一阵,最终站在此处的,只有我们汉人。”
钱谦益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歌声传来,这歌声,充满了悲凉和史诗感:
【家家哭皇天,人人哭皇天,父母妻子相抛闪。
你也反,我也反,人马滚滚数不尽,投晋入楚闹中原。
仇报仇,冤报冤。在劫之人难逃命,血债还用血来还。】
不知是谁率先开始了歌唱,一众大顺元勋们闻言相当动容:
这歌声勾起了大家伙的回忆,那些往日的情景一下子浮上心头,大旱之下人相食的惨剧,被明军追杀的惶然无措,屠戮宗室大户的快意恩仇……
连平日相当稳重的李过听到歌声都不禁潸然泪下,许多大顺元勋跟着唱出了下半阙:
【仇报仇,冤报冤,在劫之人难逃命,血债还用血来还。
到头来,达官贵人不如狗,干戈扰攘入幽燕。】
这样的歌钱谦益自然没有听过,陈圆圆也没有听过,或许对于江南之地的他们来说,实在很难理解这些歌词所代表的含义。
李自成听着这些歌声,即使不是原身,也能感受到当年农民战争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