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姜云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原本许多人玩耍的草坪,忽然就冷清下来了。
许多人家像是约好了一样,三五成群坐着马车离开了,不到一刻钟,草坪上只剩下了零星几家人。
一起玩的小朋友被娘亲姐姐们喊走了,殊儿和小宝没有了玩伴,继续放风筝也没劲儿了,他们收起了风筝,垂头丧气地走到姜云韶面前。
“姐姐,你不是说还可以玩半个时辰吗,怎么他们说走就走了啊?”
沈云殊抬头问。
姜云韶也懵逼,“我也不知道啊,不是说来这儿玩的人都要午饭时候才回去吗,今天怎么一个个都赶着回家了?”
她也扭头看着章嫣然。
章嫣然摊手。
别看她。
她也不知道今天大家为什么这么奇怪,以往的确是要热热闹闹玩到下午才回去的。
姜云韶扫了一眼没什么人的草坪,跟殊儿和小宝说,“都没人了,要不然我们也回家吧?”
殊儿不想回去。
小宝也不想回去。
小宝趴在殊儿肩上小声咬耳朵,“不放纸鸢了,那边有个小溪,我们去玩水,去抓小鱼儿……”
殊儿眼前一亮,“好!”
于是,他兴奋拉着姜云韶的袖子,吵吵着要去玩水。
姜云韶一脸无奈,“行行行,去玩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以后必须回家。”
殊儿和小宝兴奋地嗷呜一声,手拉着手奔向小溪那边。
姜云韶和章嫣然不放心两个小孩子在水边玩,也跟着过去了。
刚来到溪水边,姜云韶又看到了坐在上游扔鹅卵石的东方景策。
他的两个朋友已经离开了,就他和他的大狗坐在溪水中央的大石头上,一块一块扔石头,好像有什么烦心事困扰。
姜云韶看到他的时候,他也转头看向了姜云韶。
他眼神是幽怨的,又是冷的。
就好像,姜云韶便是让他困扰的源头。
姜云韶盯着他看了几眼,心里猜到了七八分。
大概是她之前和孟星河拥抱的时候,这家伙也看到了吧,这家伙猜到孟星河跟她已经心意相通,马上就要登门下聘成就好事,所以独自在这儿愁闷。
想到这儿,姜云韶心里有一丁点的小抱歉,立刻移开视线不看他。
唉。
这人刚刚还在让他的大狗保护她,给她家殊儿拿了纸鸢……
虽然这些都不是她需要的,是这家伙自己非要弄的,可是人家要帮忙的心是真的,如今让人家难过了,她真的没法跟没事人一样。
章嫣然也瞧见了东方景策幽怨的眼神,低声说,“他不会又过来找麻烦吧?”
姜云韶低声回答,“应该不会,他堂堂的小公爷是有他的骄傲和自尊的,已经远远看到了我跟孟世子情投意合,他的自尊应该不会允许他来自找没趣,他放不下这个架子,也舍不下这颜面的。”
停顿了一下,姜云韶弯唇笑道,“毕竟他对我这点喜欢还很浅薄,只是源于皮囊色相罢了,他还没到为我神魂颠倒魂牵梦萦的地步,若是真的爱到那种地步了,那他才真有可能舍弃尊严来纠缠我,对我做点什么……”
章嫣然想想也是。
东方景策,跟苟玉树还是不一样的。
虽然同样好色,但东方景策还有底线,不像苟玉树那个色中饿鬼。
姑嫂俩站着等了等,见东方景策始终只在上游扔石头,没有起身来找她们,她们就安心了,也在溪边找了个石头坐下,看着两个小娃娃玩耍。
两个小娃娃玩得高兴,沿着溪流上下跑。
当他们跑到距离东方景策不远的地方时,忽然,东方景策懒懒地抓起石头故意扔到两个小娃娃旁边,让溪水溅起来打湿俩孩子一身。
俩孩子摸着脸上的水,一脸无辜地望着东方景策。
东方景策挑眉,又继续扔石头。
两个小娃娃看到溪水再次溅起来,连忙嗷嗷叫着跑。
看溪水平复了他们又试探着走到边上,结果刚站定,东方景策又扔石头过来了,吓得两个小娃娃抱着脑袋尖叫着继续躲。
这样玩了两回,两个小娃娃居然还来劲了,故意跟东方景策闹着玩,一方丢石头溅起溪水吓唬人,一方故意躲了又跑回来撩闲,玩得不亦乐乎。
姜云韶扶额看着哇哇直叫的俩孩子和东方景策。
“他好幼稚,他是对我和孟星河有气,故意拿我家殊儿和孟家的小宝撒气是吗?”
章嫣然掩着嘴笑。
“我看像,要不是顾忌着三家人的颜面,他这石头应该是要砸你和孟星河脑袋上的,砸不了你们,就只能逗两个孩子撒撒气了。”
姜云韶又无奈又好笑。
这个小公爷,要是不花心浪荡的话,真的是个挺好玩挺招人喜欢的家伙。
可惜,花心浪荡足以抹杀他所有优点,让他永远失去了做个好夫婿的资格,他啊,只适合做个好朋友。
上游,两个孩子玩疯了,也不甘示弱,蹲下来抓起石头扔到东方景策身边,让溪水溅起来弄湿东方景策的衣裳。
看到俩孩子这样,姜云韶吓了一跳。
她赶紧大声喊,“殊儿,小宝,回来!”
见俩孩子不听,她站起身飞快跑上前拽着俩孩子不许他们胡闹。
她无奈地戳着俩孩子的脑门,“你们怎么能学呢?东方哥哥是练武之人,他武功高强,他能保证扔来的石头不砸到你们,你们俩能保证吗?你们扔的石头要是把人家脑袋砸破了,你们要去吃牢饭的知不知道?”
殊儿和小宝一愣,这才乖了,还听话地跟东方景策说了一声对不起。
姜云韶拉着他们,跟东方景策告辞,“东方世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家了,告辞——”
东方景策捏着块石子儿,淡淡看着她。
不想回应,也不想彻底无视。
姜云韶能理解他现在的烦闷和不想搭理人,欠身行礼后就带着两个弟弟转身离开了。
刚走几步,就有一块石头落在了旁边的溪水里。
溪水溅起来,弄湿了她的裙袜。
这要说不是故意的,傻子都不信。
姜云韶低头看了一眼湿漉漉的裙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没回头看东方景策,继续往前走了。
走得远了,还依稀听见东方景策哼了一声。
回到马车里,姜云韶盘腿坐着,两个弟弟殷勤又可爱的拿帕子帮她擦裙子上的水。
她摸了摸两个弟弟的小脑袋,侧眸低声跟章嫣然说,“三嫂,你说东方世子这样,过两天我还好去他的生辰宴吗?要不然我不去了吧?”
章嫣然也觉得,若是再去,就有些尴尬了。
可是人家之前邀请了,若是不去的话,会不会让东方世子更加生气呢?
她说,“若是到时候家里有个什么事儿,有个正当的理由不去,那样就好了,既避免了尴尬,又不会得罪国公府……”
姜云韶抱着她的胳膊笑道,“可是咱们家里能有什么事儿呢?除非,三嫂你有身孕了,我们全家跟着你一起回你娘家欢欢喜喜的吃团圆饭,这样就是正当理由了。”
章嫣然噗嗤一笑。
她摆手说,“不可能,咱们娘有身孕了我都不可能有身孕。”
她瞅了一眼对面两个小娃娃,附在姜云韶耳边低声说,“自从那个柳姑娘住在咱们家以后,我就没有跟你三哥一起过,两个月都不曾在一起过了,我又怎么可能有身孕?”
姜云韶又好笑又无奈。
看来,家里是不会有什么事能做她的正当理由了。
此时姑嫂俩还不知道,她们此刻所想,会一语成谶。
几天以后姜家二姑娘的回归,会让家里愁云惨雾,让她们每个人都有正当理由不用出门……
……
姜家。
姜夫人坐在院里喝茶赏花,忽然瞅见儿子儿媳小女儿带着隔壁姜家的小娃娃回来,她惊讶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她看了看三个大孩子,又看了看两个手拉手的小孩子,疑惑地问,“这不是隔壁侯夫人兄弟家的小宝吗?怎么会跟你们一起回来?”
姜世荣从踏进家门就开始害怕,他缩在后面垂着脑袋,不想说话。
姜云韶这个闯祸的人,自己默默上前。
她乖巧回答姜夫人,“我们在郊外遇见了隔壁侯夫人和孟世子,他们带着小宝也去放纸鸢,小宝呢又跟殊儿投缘,俩孩子就一起玩了。后来孟世子和侯夫人有事先走了,小宝就跟我们回来了。”
姜夫人听到隔壁也追着她宝贝女儿去郊外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哼了一声。
早知道她就不告诉侯夫人,她女儿去郊外玩了!
本以为她故意说女儿去郊外认识朋友,就能让侯府知道她女儿是去相亲的,能让侯府知难而退,谁知道侯府这么锲而不舍?
她女儿去认识别的公子哥,去相亲,侯府还要跟着搞破坏,简直臭不要脸!
姜夫人心里不高兴,但是对着一个懵懂的小孩子她也不好表现出来,毕竟这都算不上侯府的孩子,只是个亲戚家的娃娃罢了。
她温柔笑着说,“小宝饿了没有?我让厨房给殊儿炖了鸡蛋羹,你要不要也吃一碗?”
小宝看了一眼殊儿和仙女姐姐。
他心想,以后这就是他的嫂嫂和小哥哥啦,既然这里是他表嫂的家,那他当然可以放开一点,不用拘束啦。
因此,他乖乖点头,软软地说,“我跑饿了,我想吃一碗的,姨母。”
姜夫人温柔说,“好,你跟殊儿去那边石桌上坐着,等会儿一起吃,我再让人给你们端一杯甜甜的杏仁奶,好不好?”
殊儿和小宝欢喜点头,然后就开开心心手拉着手去石桌那边坐下了。
姜夫人让丫鬟去端鸡蛋羹,然后随口问身边三个大孩子,“侯夫人和孟世子有什么事儿啊,怎么那么急着回来,连孩子都扔给你们这些不熟悉的人了?”
“……”
一听这话,三个大孩子同时一僵。
三人挤在一堆,默默抬头互相看了一眼。
然后,姜世荣和章嫣然小两口默默抬头望着天,他们不想掺和进妹妹和母亲的争吵里,这件事还是让妹妹自己开口说吧。
姜云韶看见三哥三嫂都仰头望天,她好笑地扶额。
罢了。
这是她自己惹出来的事,就不要为难哥哥嫂嫂了。
她推了推两人的胳膊,说,“三哥,三嫂,你们今天陪我逛了半天也累了,你们回房歇歇吧,我跟娘说说话。”
“……哎!好!”
姜世荣和章嫣然蓦地看着妹妹,如闻天籁之音!
妹妹真好!
今天的事一个人扛下了,不连累他们挨骂!
两人对视一眼,给姜夫人行礼后转身就溜走了,生怕走得慢一点,就会被卷进天塌地陷的争吵里。
姜夫人看着小两口走远,莫名其妙地说,“他们做什么走得这么急?”
她抬头看向姜云韶,奇怪地问,“你们今天在外面是不是闯祸了?我很少看到你三哥这么老实这么畏缩的样子,只有小时候闯祸了才会这样——”
姜云韶抬手示意丫鬟帮她看着两个娃娃,然后扶着姜夫人的胳膊说,“娘,我们回屋说。”
姜夫人看到小女儿这副想避着人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
不是,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怎么三个孩子都奇奇怪怪的?
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吧?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跟着女儿一起进屋,上台阶时还因为心慌没看好脚下的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
姜云韶侧眸看着心神不宁的娘,愧疚忽然弥漫而生,紧紧包裹了她的心脏。
她扶着娘来到房里,关上了门。
一扭头,就看到娘紧张地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娘这份紧张害怕,让她越发愧疚了。
她上前抱着娘亲,低声说,“娘,您别怕,我和哥哥嫂嫂今天都没有闯祸,我们没有给家里惹什么麻烦,没事的。”
姜夫人听到女儿这话,顿时安心了。
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脊,笑道,“没闯祸就好,你们三个奇奇怪怪的,吓死娘了!娘还以为你们把天捅了个窟窿呢!”
姜云韶偷偷看了一眼娘笑起来的模样,艰难咽下一口唾沫,特别心虚的小声说,“娘,没闯祸,只是……只是……只是孟世子在草坪上跟女儿表明心意了,他提前离开就是回来准备聘礼了,等爹回家,他可能就要登门下聘……”
“……”
姜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僵硬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小女儿!
“你,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