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的动手能力……是很废的,简单的木匠活都干不好,绘制图纸的能力也是烂泥扶不上墙,可脑子里的奇思妙想却着实不少。比如他描述的轮转式印刷机,虽然画出来的时候扭扭歪歪的,但桃夭整理之后,便发现构想是正确的,完全可以按照图纸打造出相对应的工具。
只是涉及到许多精妙的零部件需要解决,桃夭关在灵狱多年,手艺已经很生疏,需要时间恢复技能,才能锻造出所需要的小部件,所以轮转式印刷机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
桃夭因此也很郁闷。
很明显,从脑洞和构思能力去看,苏文具有一定的墨者天赋,可苏文的动手能力……却又仿佛告诉桃夭,这条路对苏文来说,是死路一条,走技术路线,那是绝对走不通的。可走侠客路线吧……苏文潜心钻研儒家学问,战力也不会比墨家的侠客途径弱,所以让桃夭很是为难,到底该不该将苏文引上墨家的道路。
桃夭也没纠结多久,便将墨家途径的序列一的晋升仪式跟苏文说了出来,然后还调制了一份序列一的秘药送给苏文,还在书摊上买了两本印制粗滥的墨家典籍交给苏文,让苏文有空没空就翻翻。
她倒不是想挖儒家的墙角,而是觉得,苏文的脑子里既然有那么多关于机械方面的奇思妙想,那么不学一些墨家的理论知识就太浪费了。苏文学了墨家的典籍,未必能够成为一个墨者,但至少能够了解墨家机械方面的成就,也能学到一些基本知识,起码画图的时候,画出的直线不是歪的——她对苏文的要求,也就这么高了。
“儒墨双修?”
青松看着苏文手里拿着厚厚的几本墨家典籍……还有宣说墨者侠义精神的话本小说,神色轻松。
“我们青山书院,倒是没有门户之见,也有不少人精通儒学的同时,触类旁通,精通其他学派的序列技能。”
面对拿着墨经前来讨教的苏文,青松语气很是轻松:“就如仲温,对墨家和法家的学问就颇有研究,青栗也一样,但他对纵横家的学说兴趣更大一些,至于青柏,他除了儒学之外……对帝王术和法家感兴趣,嗯,还好,他也就是随心所欲,不逾矩。”
“好家伙……”
听到青松介绍,苏文才意识到,他的师兄们是一个比一个牛逼。
他很好奇青松在修儒家学问的同时,还兼修了什么其他学派的东西……只是这样的问题,他犹豫了许久,才问了出来。
“我嘛……没师弟和你们聪明,我兴趣广泛,都看看,但都看不明白所以然。”
青松摇头叹息。
“师兄您太谦虚了……”
苏文在心里对青松的叹息不以为然。
青松的超凡力量,到底是序列五还是序列四,至今还是个谜团。他表现出来的战力,可以百分之百让人确定,他已经达到了序列五的行列,可是他终究太年轻,而且他也一直否认,他还没到序列五的层次。
青松的自我剖白,还是有人信的。毕竟他从来不说谎。
只是嘛……如果青松还只是序列四,却表现出了可以压倒序列五的超凡者,那是多么可怕的实力?等他晋升序列五了,那还得了?
所以很多人又愿意青松在含糊其辞。但不管青松的纸面力量到底是序列几,所有人都已确定,把青松当序列五看待那是没错的。
“如果感兴趣,哪一家学问都能看看,只要儒学根基牢固,其他学派的奥义,都能为我所用,甚至推陈出新。而且从别家学问中,也能窥见历史,想获得更大的成就,只是局限于一家学问,那是不行的。”
最后,青松拍着苏文的肩膀说道:“学海无涯,不可懈怠。”
苏文连忙称事。
到了这时,青松虽然没有名言,可苏文已经清楚这位青山书院的大师兄所走的途径是什么了。
历史学者。
所谓的兴致广泛,随便翻翻,都看不懂不过是谦虚之言。
青松走的超凡途径,不是纯粹的儒家,而是历史学者的序列,所以必须博采众长,汇聚百家的学问才能朝前迈进的途径。
而青松跟他说的话里,也是充满了期待,希望苏文不要把眼光只局限于儒家的超凡途径。
或者可以尝试走历史学者的超凡序列。
“这倒是没想到……”
与青松告别,苏文在归途上如释重负,内心再无担忧。
在之前,董知章和钱浩然都提点过他,在学好本门知识的同时,可以广泛涉猎其他学派的知识。
但话虽如此,可苏文并不清楚,“广泛”二字的界限在哪里。
会不会逾越了规矩,会被视为学派的异端,受到口诛笔伐。
可见到了青松的途径,听说了其他师兄的超凡序列之后,苏文便觉得,他的担忧是多余的。
若说到异端,青山书院在儒门就是最大的异端。儒门传世的经典,实际上在亚圣程子晋升的时候,大幅度地进行了删减修改,各家,都是用程子修订过后的版本教学。
可青山书院依旧使用原先的版本。
就如天下流行的儒家经典《孟子》中,只有青山书院有“君之视臣为土芥,则臣视君为仇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类大逆不道的言论。
这也是鹤山书院仇视钱浩然的原因,认定是青山书院以这样的经典惹怒了大梁王朝的皇帝,才使得这个儒家在梁国碰壁,仕途不兴。恨不得将青山书院彻底扫出儒家的行列之中。
但苏文知道,这样的青山书院,才代表着儒门的未来。
他也知道,自己在青山书院的保护之下,可以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能力,学自己所想学的东西,走自己所想走的道路。
……
《青山日报》刊行之后,天下震动。
批判鹤山书院的学说观点的文章连篇累牍,除了在学术上批判之外,还有一些寓教于乐的小故事,自然是请了小说家途径里一些不入流的说书人编写的,嘲讽腐儒醉心功名,阿谀权贵,篡改圣贤之言的段子、故事。
这些言论,表面上是连整个儒家各派都骂进去了。可实际上所有人都清楚,这些小故事说的都是鹤山书院的儒生做派,更要命的是,始作俑者就是那位规范了儒家途径序列名的亚圣程子。
程子当年为了让儒学压倒其他学派,可是苦心积虑地删改了许多儒门不合时宜的经典文章,篡改了许多抨击君王权贵的名言警句,借此迎合各王朝统治者的青睐。
程子此举,一部分是为了儒家未来,另一部分是为了自家的晋升仪式,所以不得不行此策。
只是他是爽了,可其他学派对此却颇有怨言,而反对声音更大的必然是儒家内部,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程子的学说,而当程子以超凡力量强制规范了儒家的途径序列名后,这些与程子持有反对意见的儒家学者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因为所掌握的力量与规范的序列名不符,甚至发生失控事件。
这一件事也导致了儒家一段时间的衰弱。
当时许多序列五的儒家超凡者,失控的失控,没有失控的也怒而去找程子算账,但都一一被镇压,被迫妥协。
然后程子的儒学便得到了推广,数百年下来,儒家剩下的其他学派山头已愈发式微,只有最近几十年,青山书院崛起。
可青山书院名头虽不小,可比起已经占据了儒家主流的程子儒学,却还是弱了许多。
这一次青山院的论战,若不是鹤山书院一开始就理亏,没有多少人愿意下场为鹤山书院站台,不然的反对青山书院的声音会响亮无数倍。
不过随着论战的升级,与鹤山书院持有相同理论的儒家学者肯定会加入论战的。
好在《青山日报》这一大杀器,可以弥补人数上的不足。
毕竟《儒林》发布太慢,青山日报的前一天的观点抛出,鹤山书院那边要七八天才能反驳,但七八天后,原先的观点早就被更多的新观点所替代,到时候看报的人已经被青山书院带了节奏,哪还顾得上鹤山书院那边说了什么。
也有聪明人敏锐地察觉到了《青山日报》的威力,开始派人与钱浩然交涉,想买下印刷日报的技术。
钱浩然肯定是拒绝的。
别说这玩意不是他的,他做不了主,就算拿得了主意,他也不会这样做。
眼下他就很喜欢,自己骂人一百句,别人才能回一两句的快乐。
若快速印刷报纸的技术被其他人掌握了,那他还怎么能利用这种优势去碾压对手?
不过钱浩然倒是没有把路彻底堵死,表示可以帮忙印刷出报,但报价嘛……两钱银子一个字,标题也算钱,纸张、墨料和人工,还得另外算费。
关键是……来求技术的人,竟然还真答应了!
“真心黑!”
苏文都有些看不下去,可是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时,他也不得不夸赞一句: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