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潇湘接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回答了一个又一个疑问，越发感觉到医护地位提升之快，连家属都跟着沾光了。
她对着通讯工具发了一会呆，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分开还不到一个星期，却仿佛过了大半辈子。
雷潇湘呆呆地看着电视上滚动播出的最新疫情播报，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想做，尽量让自己脑袋放空。每日增加的数字，就像一个个沉重的砝码，慢慢加上去，不知何时会崩溃瓦解，让天平不堪重负。
电话又响起了。
雷潇湘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某一刹那间，她有立刻奔赴前线上战场，这样才有机会见情郎一面的想法。
凤萧呜呜呜地伤心地大哭，“妈妈，妈妈！”
雷潇湘的心顿时像破碎了一般地疼，连声道：“宝宝，你怎么哭了？怎么了？”
凤萧从小就冷冷酷酷，不大理人，更不大缠人，像这样伤心欲绝地哭泣还是在婴童时。
凤萧哽咽地打着哭嗝，“妈妈，呜呜，我要你！”
雷潇湘那个揪心，还来不及继续说，电话里就传来了母冰灵焦躁的声音，“大宝一直都乖乖的，一次都没有哭过。我也不知他在哭什么，问他他也不说。”
雷潇湘立刻道：“我马上过来！”
母冰灵道：“小孩子哭哭就过了，用不着你来……”
电话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母冰灵放下手机，拉着凤萧的小手，“凤萧，哭就不乖了！奶奶不喜欢哭闹的孩子！你跟我说说，为什么哭？”
凤萧一抽一抽地，小嘴却闭得死紧。
这幅倔强不逊的样子和凤灵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母冰灵大皱其眉，“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好的没学到，尽捡你爸爸的坏样儿！奶奶是哪里做得不对，亏了你吃亏了你穿，还是你不想学习？你要说出原因，我才好改正呀？”
凤萧垂着脑袋，心想头天晚上他就表达过自己的意愿，可惜没人听。第二日练字的时候再表达过一次，仍是没有得到反应。昨天他想下楼玩会儿，还是被忽视了意见。连着三次都做了无用功，他觉得没有必要再做第四次。
母冰灵和凤萧单独相处的时间几乎是零。在这一刻之前，她一直以为小孙子就像每次见面表现得那样，乖巧可爱又听话，绝不会像他爸一样忤逆大人的意见。却原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这里等着她呢。
凤萧现在的样子和当初凤灵和他们对着干的时候，完全复制粘贴。
母冰灵心中哇凉哇凉，更多的情绪则是愤怒。儿子儿子不听她的话，孙子孙子不听她的话，她一个管上万号的学生校长，居然管不了儿孙！
“真是犟人生犟种，你爸妈倔强不听话，你也是！老子今天不把你这德行扭转回来，以后还怎生了得！？给我过来！站好！”
凤萧快消失的泪水又蓄满了眼眶，挺着小胸膛，抿着蠢一动不动。
母冰灵火气越来越高，伸手就在凤萧的屁股上拍了两掌，“小兔崽子，我还管不了你了？给我过来！”
啪！
母冰灵手背上着了一掌。
母冰灵抬头，见是凤奶奶，愤怒地喊道：“妈！你能不能在孩子面前给我留几分面子？在凤灵面前是这样，在凤灵儿子面前也是这样！我嫁进来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什么这么对我？！”
凤奶奶搂着凤萧，“小孙孙，来，曾奶奶切个蛋糕给你吃！”
凤萧被打了也不哭，就梗着脖子。
母冰灵阻止道：“妈，不能让他吃蛋糕！凤灵一身的臭毛病，就是从小养成的！”
凤萧突然大声道：“坏奶奶！不许你这样说我爸爸！”
母冰灵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个小兔崽子，敢骂你奶奶了呀！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真是白带你们了！”
凤奶奶看母冰灵拎不清的样子，摇头道：“你说你也是曾经当过校长的人，好歹也是个干部，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哪个男人愿意回家？！”
母冰灵眼泪汪汪流，抱怨道：“妈妈，我做错了什么？年轻时为了打拼事业，我把孩子丢在老家，害得凤灵和我不亲。儿媳妇那么差，我为了大家高兴，也勉勉强强接受了，可人家不知感恩，从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回来过个年就吃个午饭，也在带着孩子在家里过夜，害我和孙子一点都不亲。年老了我要含饴弄孙，儿媳不把孙子给我，你们也不帮我说话，让我一身本事没处使。我从嫁进来，对你们从来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懈怠，为什么上上下下都不喜欢我，建国也和我渐行渐远？”
凤奶奶拿了一块奶油蛋糕给凤萧，坐在太师摇椅中，慢吞吞地道：“你对我们极好，这点倒是没话说。可你有没有想过，明明一手好牌，为什么打得这么烂，家人不喜欢你，儿孙不亲近你，男人也不愿意回家？”
母冰灵羞耻得浑身发热，“我……我哪有那么差……”
凤奶奶好整以暇地道：“那你说，你和家里谁好？”
母冰灵想了一圈，嗫嚅道：“妈，你，你也不喜欢我？”
凤奶奶擦了擦凤萧的嘴，“婆婆再喜欢有什么用，关键还是在老公身上。你也活了大半辈子了，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母冰灵是个目的性强且非常倔强的人，认准了一件事绝对要干成，要不然也不可能从小小的村姑，一路混到校长那个位置。凤建国喜爱她这样要强的个性，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约是从凤灵回家之后，夫妻关系就慢慢发生了变化。
丈夫宁愿留守医院，也不想回家面对她，让表面风光无限的母冰灵开始心生恐惧。她以为凤建国有外遇，可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有。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原因。她除了紧紧抓住公婆，得到公婆的喜爱，找不到其他办法。
是的，她潜意识里就害怕离婚，害怕被抛弃，害怕像母亲一样，带着个孩子独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