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介说到这里,他提了要求。
“能给我再来一杯咖啡吗?”
苏非按了呼叫铃,唐唐很快就送来了一杯冰美式,水介又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干完了。
这天的天气挺冷的,头天还是夏天,一夜之间,冬天又占据了上风。
水介还是穿着那件短袖t恤和工装马甲,他一仰脖喝咖啡的时候,苏非看到他肩膀上有一个纹身,只是一瞬间露了出来,没看清什么样子。
苏非问他。
“燕叔没有其他亲人吗?为什么要去福利院?”
“燕叔说他自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见过其他的亲戚。爸妈出事之后,也没有亲人来料理后事。是他母亲学校派人来处理了后事,他最先是被送到了镇上的福利院。在镇上的福利院生活了大概七年的时间。他性格孤僻,又因为他是杀人犯的儿子,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也不待见他。他在镇小学上学,老师和同学也因为他是杀人犯的儿子,对他很排挤。”
苏非:“确实,父母的背景的确会影响孩子的成长,何况是那个年代,燕叔后来没有在镇福利院呆了吗?”
水介:“他说,镇福利院有一个比他大一点的姐姐,是院里的大姐大,喜欢拉帮结派。不仅带着全福利院的孩子针对他,而且在学校也是,放学路上,把他堵在巷子里,教唆别人打他。”
苏非:“他不知道反抗吗?”
水介:“我和我哥学生时期就因为我妈是妓女,也经常遭霸凌。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懂得反抗。反而觉得他们是对的,我妈是妓女本来就让我们兄弟两个抬不起头来,反抗反而会引来更多的羞辱。现在想来,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反抗?为什么那么弱呢?”
苏非理解。
“那后来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非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这个大姐大可能要出事。
于是,她问。
“那个大姐大是不是死了?”
水介:“苏医生,你不去写小说可惜了。燕叔说,福利院养的有猪,有一天,他正在地里拔猪草。院长就叫人把他从地里喊了回来,说是有人来看他。他觉得惊奇,在福利院好几年了,头一回有人来看他。”
苏非:“那我就好奇了,这个人是谁?他把燕叔带走了吗?”
水介:“是个男的,燕叔说他之前没有见过,年纪跟他父母应该差不多,这个叔叔看起来书卷气特别浓郁。他说他是燕叔父母的朋友,路过此地就想着来看一看他。”
苏非:“这个叔叔在燕叔的故事里没有名字吗?”
水介:“燕叔说不方便说这个叔叔的名字,就用字母代替了,他称这个人为S叔。燕叔说,这个S叔是一个知识分子,而且地位还不低,现实生活中也还活着。”
苏非:“既然这个S叔混的还不错,为什么不直接领养燕叔呢?”
水介:“燕叔说这个S叔给他带了好多吃的,还有一些款式新颖的衣服。S叔说他有一个儿子跟燕叔的年龄差不多大,他还带了一些旧衣服,说是他儿子不穿的。尽管是旧衣服,但在那个小镇上来说,都是一些时髦的衣服了。S叔将一套新的运动服给燕叔换上,并且带着燕叔去下了馆子,点了好多菜。燕叔吃着吃着就流下了眼泪,他说他在福利院的日子不好过,他求S叔把他带走,将来做牛做马都会报答S叔的。”
苏非:“显然S叔没有同意。”
水介:“S叔说他老婆不在了,他又刚刚从下放的农场回到城里,一切都还不安定,照顾一个孩子已经分身乏术了,没有办法再养一个孩子。不过,他可以想办法给燕叔找一个更好的福利院。”
苏非:“就这么放过大姐大了?我怎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呢?”
水介嘿嘿嘿地笑:“你们女人啊,就是八卦。不过,你越是感兴趣听,说明我把这些写进小说就越有人看。S叔走的时候,还给燕叔拿了10块钱。70年代,10块钱不是小数目了。”
苏非:“我猜燕叔因为这个城里来的S叔的拜访,很快成为了香饽饽了。”
水介:“是的,燕叔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他也是一个心机boy。S叔走了之后,他就无意间透露,说自己这位S叔叔是城里来的大官,不久之后,就会把他接到城里去生活。这一下子,他在福利院和学校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S叔说他下个月会来接燕叔去城里的福利院。于是,燕叔在某天,以给大姐大买糖为由,将大姐大骗到镇子西边的一处水塘边上,趁着大姐大不注意,就把大姐大推到了水塘里。大姐大不会游泳,挣扎了几下就沉到了水底,好多天了才被人发现。”
苏非:“燕叔果然不好惹,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燕叔可能还会再杀人。”
水介:“燕叔说,那年他14岁,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杀人。接连好几个晚上都在做噩梦,一闭眼就看到大姐大水淋淋地找他要命。”
苏非心急:“燕叔再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水介:“半个月后,他又以同样的方式将学校一个经常欺负他的男生推到了水塘里。”
苏非:“都没有人怀疑他吗?”
水介:“燕叔说他非常谨慎,没有人发现。而且以前也有同学放学不回家,去水塘那边玩失足落水的事件发生。大家都以为是意外事件,也就不了了之。”
苏非:“哦,S叔来接他去了新的福利院啦?”
水介:“燕叔天天盼着S叔来接他走,然而,一个月之后,S叔并没有来。而是市里一家福利院来了人,把他直接给领走了。”
苏非:“燕叔会不会恨S叔言而无信?S叔后来去福利院看过他吗?”
水介:“你猜的很准,燕叔确实对S叔没有去看他颇有怨言。但S叔虽然人没有去,但经常往福利院给他寄东西,吃的,穿的。吃的都是大城市里来的好吃的,但穿的,每回寄来的衣服里,有一两件新的,大多数是旧的。燕叔说,他知道,那些旧的衣服就是S叔的亲儿子不穿了才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