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大朝在大庆殿举行,在京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全都在位,分列两旁。朝会的主题自然就是李筠叛乱之事。
李筠叛乱自四月十四日起兵,不到两月,于六月被击败,自焚而死,根本就没翻起什么波浪。
朝会商议完叛乱地区的安置善后问题后,开始进入今天的主题,那就是如何处置柴宗训。
窦仪曾任兵部侍郎,赵匡胤登基之后升他为工部尚书兼大理寺卿。他是赵匡胤篡位的受益人,像他这种的还有很多,比如礼部尚书陶谷,还有一帮赵匡胤的亲信大臣。柴宗训入城被锁拿进大理寺就是窦仪下的命令,因而今日公开审理柴宗训牵涉谋反一案也由他最先开炮。
柴宗训坐着肩辇被抬进大庆殿,现在处于“病重期间”所以要装得像一点嘛。
最先说话的居然是陶谷“陛下,臣做为礼部尚书弹劾郑王不尊礼数、藐视皇权。大庆殿乃议论国家大事之地,郑王觐见既不拜皇上,还乘坐肩辇,这是大不敬之罪。”
现在大家都知道:郑王牵涉李筠谋反,而且证据确凿,是死定了,现在正是打击柴宗训刷声望的时候,陶谷自然不甘居人后。
窦仪见陶谷抢先说话,也暗自气恼。都什么时候了,这个陶谷还在抓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魏王觐见……”大家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宦官唱唤一句。
“宣。”赵匡胤知道这种关键时刻怎么可能少了符彦卿。符彦卿没得到命令就私自离开驻守之地,严格追究起来,也是可以下狱的,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符彦卿进来之后,在柴宗训旁边站定。
“魏王年事已高,近日多处奔波,给魏王加个椅子。”
符彦卿待遇果然不一样,在朝的文武百官,比符彦卿年纪高的多了去了,只给他加了个凳子坐着上朝。
有了符彦卿坐镇,别人自然不敢再拿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来说柴宗训了。
窦仪从列队中走出来,深吸一口气“臣查获郑王柴宗训一事,请陛下御审。”
“哦,竟有这事?”赵匡胤装作才知道这件事情“你可有证据?柴宗训乃朕封的亲王,没有真凭实据,胡乱网织罪名污蔑亲王,是死罪,窦爱卿,你要想好了才说话。”
窦仪见赵匡胤不是直接捂盖子,只是提醒自己要有证据,就安心了,刚才还以为赵匡胤是怕了符彦卿,不准备处理这事呢。
“臣所查,件件皆有认证和物证,足以证明郑王一直有谋反之心。”本来新臣们商议的是抓住李筠谋反把柴宗训搬倒,窦仪想在天子面前捞更大的印象分,自然要加上自己的东西了。“其一,有人报:正月十五的元宵节,郑王秘密接见辽朝重臣萧思温,不知郑王可否认此事?”
所有大臣都盯着柴宗训,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难道是窦仪污蔑郑王?
柴宗训没想到那么辛秘的事情,居然都被窦仪查到了。如果是赵匡胤知道这事,不足为奇,他一直有派人监视自己,被窦仪都知道了,难道他们已经达成共识,要置自己于死地?这件事情是在大相国寺发生,看见的认很多,没得抵赖,柴宗训只好回答“确有此事。但这和谋反有关系吗?”
赵匡胤坐在龙椅上,观戏般看着今日对柴宗训的审理,他昨晚通过那首词就认定柴宗训没有反心,反而怀疑那些证据。想着今日怎么把那幕后之人调出来,见柴宗训这小子居然不畏死不抵赖,正好配合自己查出此事有哪些人参与进去。
“殿下先不急,你应下了这事就好,稍后本寺卿就拿出证据。接下来我们来说第二件:殿下有两名婢女,一位七岁名燕燕(尖儿)、一位十四岁(辇儿),对不对?”
“窦尚书对本王倒也关系哈,本王的婢女都打听得清清楚楚”柴宗训坐在肩辇上,抬头看着窦仪“是不是盼着本王今日赴死,然后好买下本王的婢女呀?”
窦仪见柴宗训向污自己名声,赶紧出言:“本官不是那种喜好女色之人。”对一旁的宦官说道:“拿证据来。”
宦官展开两副画卷,每幅各有一名女子。大的那个正是辇儿,骑在马上,背着弓,穿着骑士服,应该是在打猎。小的那个是尖儿,穿着绿色衣裳,正在捉蝴蝶,天真烂漫。
“请问郑王殿下过目,此二女是不是你刚才所说的两名婢女?”
柴宗训也奇怪,自从尖儿和辇儿跟了自己之后,还从来没为她们作过画啊。“没错,这二人正是本王的婢女,只是这画从何而来?”
窦仪见柴宗训应承下来。他采用层层铺进的方法,只要柴宗训一件件应承下来,保证毫无翻身的机会。窦仪赶紧展开后续的证据:“此二女的来历,来请礼部尚书陶谷为我们揭晓。”
陶谷没想到窦仪居然把事情扯到自己头上,肯定是在心里怨恨自己抢了他的话,现在怀恨在心,想要自己揭发郑王强行逼迫自己。尽管前两日已经在赵匡胤那里告了一状,现在在满朝大臣面前揭出来总不好吧。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内弟王赖子的事再说一遍,指控郑王用王赖子的事情,来敲诈自己,自己无赖之下才将两女送给柴宗训。
朝廷诸公听完,议论纷纷,没想到郑王这么霸道。
柴宗训也后悔不迭,早知道陶谷是无耻小人,只怪自己太低估了他的无耻,自己就不该贪那点钱,让他出钱赎买了辇儿和尖儿。
窦仪却在心里骂娘,这个陶谷真是猪队友,到这个时候了,还在牵扯那些私人恩怨,赶紧出言道:“陶尚书,本官问的是,此二女的来源。”
陶谷这才领会过来,暗自后悔不已,自己那点狗屁事被公布于众,结果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窦仪问的是二女的来历。陶谷只好红着脸,答道:“本官作为礼部尚书,教坊司正是本官管辖的下属机构,此二女就是出自教坊司,她们的来历,据登记是辽人。”
窦仪再掉过头来问柴宗训:“不知郑王殿下可否认?”
柴宗训早就知道辇儿和尖儿是辽人,在战乱中和家人失散,便没有否认“不错,本王的两位婢女,正是辽人。”
窦仪见柴宗训这都没有否认,毕竟来历不明的女子,只要他随便编个地址,都不好查,既然这小子承认了这事,就不要怪我下狠招了。
窦仪嘴角留着笑意,胜券在握啊,这次自己要记首功了,大声说道“现在已经查实的:郑王私自会见过辽朝大臣南京留守萧思温;两名婢女身份确认无误;对此,郑王也毫不否认。”
窦仪见所有人都在关注自己,不由的得意,好不风光,开始放出大招:“此二女正是辽朝南京留守萧思温的女儿。”
此话一出,全场惊呆,不但朝臣们惊呆了,就连赵匡胤和柴宗训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