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晨。
柴宗训从梦中醒来,感觉自己腰酸腿痛,扭了扭脖子伸个懒腰,发出咯咯的响声,原来自己在金挺子上睡了一夜。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的钱全都被赵匡胤抢走了,看到金挺子还在就放心了。
窗外已经泛白,传来刘公公指挥大家装车的声音。
“都绑结实了,这可是大家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柴宗训跟大家打个招呼,便准备进宫跟赵匡胤道别。
皇宫崇圣殿
“不知贤侄找阿伯何事?”赵匡胤见柴宗训觐见丝毫不感到好奇。
“小侄今日出发去房州,前来向官家辞行。”
“贤侄此去房州,山高路远,沿途盗匪野兽横行,朕不能亲自护你,可要小心谨慎才行。”
“伯父放心,我有城管营护卫呢。”
“你那财富富可敌国,那点侍卫怕是不够呀。到时候人财两空可就不美了,要不你把那黄金放伯父这暂存,你有需要了随时调取,如何?”
柴宗训看赵匡胤这么好意关心自己,有些感动,可稍后听他给的建议,这不就是想吞了自己财产,故意说出来吓自己的吗。如果自己把钱放他这里,那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那伯父让宗训长居汴京?”
“嘿,我已经帮你延后了离京日期,断无再次更改的道理。”赵匡胤见柴宗训不上道,便不再温情。
“那小侄今日便准备走啦,等下官家派人去樊楼把剩下的金银都送进皇宫。”
赵匡胤也知道,那么多钱,柴宗训是不可能都带走的,甚至连一半都装不完。
柴宗训来到西宫,见周太后也已经收拾完毕。
“终于要离开这地方了,皇宫反而更像一座牢笼,自己就是那关在笼中的金丝雀。”周太后感慨道。
“放心吧,二娘,如今我们都自由了。一座宫殿而已,以后我为二娘建一座更好的大殿,保证比这皇宫高十倍。”柴宗训比了个高矮的手势。
周太后只当柴宗训是在安慰自己,心里也欣慰,宗训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也不枉姐姐的教导。
二人带着天春等人直接到樊楼。
见马车一辆接一辆排在后院,除了那五十辆拉货马车,还有十几辆供乘坐马车,所有丫鬟仆人都被刘公公安排站在一起等着柴宗训发话,城管营也被朱希亮集结在一块。
另外一边是要跟着柴宗训去房州的工匠,为首的是刘云路,工部的刘判官也来送别。
“这是?”柴宗训看见还有二十多辆马车,有人连家眷都带上了,神情惶恐。几十人紧张的心跳声、呼吸声,在这场面下异常清晰。
“他们想带着家眷一起跟郑王殿下一起去房州发展。而今随着汴京慢慢发展,开封的生活成本也越来越高,而我工部越来越没落,活计也越来越少,他们都是手艺人,也是苦命人,靠做活吃饭。还望郑王殿下收留。”刘判官说完还给柴宗训下跪了。
“还请郑王殿下收留。”那些工匠及家眷们也都跟着跪下乞求柴宗训收留他们。
柴宗训看着跪在地上的几十人,心情也很沉重。自己本想要一点工匠帮自己,可没想过他们带家眷啊,这几十个人,意味着几十份责任。自己本想当个逍遥王爷咸鱼一生,可他们是给自己背上了一个巨大的包袱,真是左右为难。
周太后见柴宗训左右为难,以为他是怕花钱养着他们。“宗训,我们孤儿寡母,正需要人帮衬呢,以后还需要大家互相扶持,你就收留他们吧。我见他们都是本分人家,到时候给他们几亩田地就能养活自己了。”
柴宗训见周太后这么说,就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谢殿下收留之恩,谢太后娘娘菩萨心肠,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劳作,不给殿下和娘娘丢脸。”众人见柴宗训肯收留他们,都高兴起来,之前的担忧情绪一扫而光。
“刘管家,这些家眷以后就归你安排了。”
柴宗训巡视一番,看是否还有遗漏。尖儿姐妹,扶摇子,工匠及家眷们,新买的丫鬟仆人都在,看来可以启程了。
“贫道昨夜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今日不宜启程,强行启程必定会破财消灾啊。”扶摇子抚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嘿,你个神棍,昨日夜里遍布乌云,你怎么观得到天象,尽胡说八道。”柴宗训才不会相信这个神棍的胡言乱语。
反而是周太后比较相信这一套。“请教道长,还不知如何化解。”
“小龙已初露端倪,被大龙窥破,无解也。要消灾,惟有破财一途。”
“那要破多少财?”“钱财散尽十之八九,便可无忧。”
“啊,要散财十之八九?这么多吗?”周太后听后也惊呆了。
“二娘,你别听他胡扯,估计等下他就要说,把钱捐建道观就可以无忧了。”柴宗训赶紧打断二人对话。
“殿下如何得知捐建道观便可无忧?”扶摇子听柴宗训说后,瞪着他那小黑眼珠一脸震惊,稍后便恍然大悟,既然是圣人,那便是可以解释了。“怪哉,竟然可知后事,果真圣人也。”
“赶紧滚回你的马车去,不,你去赶马车。”柴宗训叫他去做马夫以示惩罚,这扶摇子也无意见,晃悠悠的到一辆马车上当起了车夫,那车正是尖儿姑娘的马车。
郭掌柜正望着柴宗训,似在犹豫,估计是不知道樊楼以后的发展方向。柴宗训便过去安慰他。
“放心,你现在就主打这宫廷菜式,然后发展早餐,等我到房州稳定下来之后,便写信给你,重新规划这樊楼,保证把樊楼打造成汴京第一酒楼。”
“有殿下的指导,那樊楼就无忧了,我也在担心别的酒楼把这技术学了去呢。”
“难道还有事?”柴宗训见郭掌柜脸上的忧愁并未消除。
“请殿下借一步说话。”郭掌柜神情不定,左右看过之后,发现大家都在关注柴宗训,只好请柴宗训去别处商谈。
“说吧,有何事这么神秘?”柴宗训两人一起来到一间客房的二楼。
“不知殿下对韩通韩大人如何看待?”郭掌柜“草民不敢揣测殿下心意,但此事关乎人之生死,所以草民斗胆问一句。”
“韩大人嘛,也算是忠于职守,算是一个良才勇将吧,只是可惜了,全家老少全被杀光了。”
“我这有个孩子,是叛乱当日,韩大人亲自送至我这里的。还请殿下带他出京,抚养成人。”
“哦,带来看看。”柴宗训也好奇起来。
当日发生叛乱,韩通抢马从内廷飞奔而出去调兵,被阻,而后返回府上,一家老少全被杀死在府里。
这么紧急抢时间的关口,居然还有空把一个小孩藏到郭掌柜这里?莫非知道自己逃不过一劫,就把儿子托付给郭掌柜,留下一条血脉?柴宗训越想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还不快拜见郑王殿下。”郭掌柜拉来一个小男孩。
这小男孩,约五六岁左右,脸上被划了一道疤,像是被发簪之类的利器划伤,但不深,目前已经结痂。眼神却很迷茫,除了那道疤,其他地方倒也端正。有点像故意毁容,来隐瞒身份。这也想得通,灭门惨案,如果被人得知还存有后人在世,会积怨多大的仇恨啊,估计那行凶者得知也会想尽办法斩尽杀绝,惟有毁容然后销声匿迹,方可保住一条小命。
“小民曹旺,见过郑王殿下。”小孩给柴宗训行了一礼。
柴宗训见状,这曹旺虽自称小民,但行礼却带有宫廷味道,更加确信这是韩通的血脉了,估计是请有那退休出宫的宦官教过皇家礼仪。而这名字估计也是随便起的一个化名了。
“好,请起来吧,以后我就把你当自家兄弟了。”柴宗训赶紧把曹旺拉起来,这小子比自己小两岁,以后自己当个纨绔,后面岂能没有小弟跟随。
“放心,以后老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在房州横着走,没人敢拦着。”柴宗训亲切的安慰摸着小少年的头。
既然收下了这曹旺,先让他藏在仆人的队伍里,以后找借口说招募玩伴,然后调到自己身边来,柴宗训很快就打定了主意,以后如何安排曹旺。
“出发。”柴宗训兴致勃勃的带着五百多人的队伍,准备从樊楼沿马行街,转东大街,再朝朱雀门街,从南熏门出京。
皇宫崇圣殿顶,赵匡胤正看着柴宗训的车队正在缓缓前行。
皇宫离樊楼本来就不远,后时,宋江等人来汴京打探消息都是在樊楼观看皇宫动向。
赵匡胤一看那马车,怎么这么大,又被这小子坑了,此子不简单啊,不禁想到昨晚陶谷那话。之前一直把他当做小孩子看待,现在把他禅位后所作所为细细一想,就不像个七岁的小孩能做出的事。在殿上逼迫自己做出承诺,还有那宣传手段,举行拍卖会,这简直只能用妖孽来形容。利用自己保持了他皇家礼仪,居然用五十辆六驾马车来装财物,这马车一看就改装加大的,把自己和所有人都蒙在鼓里,最后用这马车运着自己的胜利成果大摇大摆走出城去。
此子智如妖,如果不加限制,被有心人一撺掇,怕真的会走错路。再加上自己上位不稳,那范质、王溥、魏仁溥隐隐有跟自己作对之意,幸好自己挟着柴宗训在禅位的时候留下的威势,把赵普提拔为宰相,还提拔了一批如陶谷等人,来对抗后周旧臣。好在昨天夜里,符彦卿上表自己登基的贺词也送来了,否则自己也恐怕有翻车之危啊。
赵匡胤看着一早密探送来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上元夜,郑王屏退左右,路遇辽朝萧思温,交谈不欢而散。”
来人传旨……
宰相赵普拟好圣旨,盖了章,来到皇帝面前。
“官家,还是老臣亲自去宣旨吧。也好去点拨他一番,否则怕他心生忿怨,不能体会陛下的良苦用心啊。”
“也好,能不能体会就看他的造化了。”赵普带着宦官朝南熏门而去。
“圣旨到。”一个尖细的声音。
柴宗训掀开车门帘一看,见一个宦官骑马到南熏门口,挡住了自己正要出城门的车队,随后赵普也骑马赶到。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