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你真的这么恨我吗?你难道不知道我让你离开昆仑是为了你好么?”
凝霜红着眼对玉衡说话,款款深情。
说起来要是雷龙不知道这娘们是个什么人,他恐怕都要遭她的骗,毕竟穿着衣服的她,清纯明媚、美艳动人,就是那种哪怕是给舔狗身上扎一刀,舔狗都会说“她肯定是喜欢我的,不然她为什么只扎我不扎别人”的女神。
此刻女神走下台来,放下了高高在上的身段站在玉衡的面前,用梨花带雨的姿态和柔弱神情的语调开始针对一个小处男,雷龙觉得玉衡可能会扛不住。
“阿衡,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骗过你吗?”
她再次往前走了两步,抬起手轻轻抚在玉衡的脸上,她身上有淡淡的花木香气,就如曾经少年时出现在玉衡梦中的味道一样。
玉衡的眼睛看向上方,看向了大殿的方向,他眼前浮现出曾经无知的孩童时代跟师姐调皮捣蛋爬到横梁柱子上往下扔东西的日子,也想到了曾经自以为帅气的坐屋顶仰望万千星空时的少年情怀。
好像一切都在昨天。
而就在玉衡发呆的时候,凝霜的手掌心里突然翻出了一枚银叶子,她的手此刻已经滑落到了玉衡的脖颈之间,成败也就在此一刻了。
可就当她要下手的时候,玉衡的眼神却回来了,直勾勾的盯着凝霜,然后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师姐。”玉衡轻声细语的笑道:“你知道两仪拳吗?它有一个最终杀招,叫元破。”
凝霜本能的感觉不好,她下手的速度陡然加快,但却没想到突然之间她就觉得自己身上中了一招,这一招并没有让她立刻感觉疼痛,但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变成了狂风中的塑料袋。
玉衡还保持着原本的姿态没有动弹,手掌微微前伸,但也就是向前伸了不到十厘米左右吧。但凝霜已经穿透了三层墙壁后重重的落在了大殿的雕像面前。
她此刻感觉浑身上下的经脉都好像碎成了渣,只是一下并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但这一下却将一个修为还算可以的修行者直接从天上打落到了人间,虽然并没有太多的疼痛感,但凝霜绝望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提起任何想气息了,身上的剑气也被打散,经脉、气海、丹田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连忙拿出身上的疗伤灵药放入口中,但以往不管怎样都会起效的丹药此刻却一点都没有作用,反而因为强行运功而对自己造成了二次伤害,一口黑血喷了出来,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而此刻的玉衡却只是站在大殿前的雕像上,他俯视着脚下的人群,眼神带着几分怜悯,而周围那些弟子们在一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后,其中第一个人带头跪了下来,接着其他人陆陆续续全都跪了下来。
“恭迎宗主回归玉虚。”
下面的声音一浪高于一浪,但玉衡却只是轻抬手指,接着飞剑腾空,他脚下猛然发力,接着腾空而去,双手持剑后竟似是定格了时间一般停在了空中,飞剑上凝聚出炙热的光芒,周身也被火光所笼罩。
接着就在这光芒和烈焰之中,他自上而下的力劈华山宛如一道闪电,此时此刻整个玉虚之上剑气纵横,玉虚剑冢之内所有的废剑全部腾空而起,接着便是在场所有人的佩剑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剑流湍急,发出隆隆闷响,接着剑阵合拢冲上天空,在高高的山麓之巅炸出了一朵耀眼的光华。
“散剑了。”玉狮子拿起一根辣条塞入口中:“上一次还是在一千三百年前。”
雷龙指着玉衡说道:“这小子怎么样?”
“哼,用的是陈老怪的招数,还不如陈老怪的精,嫩着呢。”
“嗨,大佬你这要求也太高了,他才几岁,时候还长着呢。一个二十出头的人能有这能耐,就问你还要什么自行车。”
雷龙这一番话倒也是让玉狮子没再说出什么来,毕竟以人族第一人的标准要求一个二十来岁小伙子这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就现在来看的话,一个曾经的废物在短短的时间内能够达到这样的水平,就说是一场奇迹也不为过,更不用说他至少还能施展天下第一人的绝技散剑。
而在玉衡散剑之后,刚才被他力劈华山的玉虚大殿从中间开始坍塌,一点一点的崩塌,最终只剩下了一片废墟和一座突兀的祖师圣像,还有那晕厥在圣像之下的凝霜。
玉衡回头看向那些玉虚弟子:“即日起,世上再无玉虚,给你们十分钟时间速速离开此地。”
那些弟子心中一慌,但接下来却看到玉衡接引火光,一把火直接点了玉虚派,大火来势汹汹,宛如天火降临,映得每个人都是惊慌失措。
在场的人都开始慌乱了起来,他们开始想办法离开,玉虚大阵不断闪烁,这就显示已经有人开始越过阵法跑路了,而玉衡并没有阻止他们离开,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熊熊烈火将整个玉虚门付之一炬。
此刻凝霜醒来,她看到周围的场景,那一副兵荒马乱的场面让她怒急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她挣扎着用一根木棍支撑着站了起来,怒视着玉衡,然后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而玉衡则是满脸笑容看着凝霜,静静的等着她上前。
到这时,玉狮子也转过身缓缓走了,因为至此为止昆仑的盟主玉虚已经彻底覆灭了,而且覆灭它的人正是它名正言顺的主人,玉狮子无话可说。
而当凝霜走上前后,用尽力气给了玉衡一巴掌:“你怎么敢!你毁了玉虚!”
“是你毁了。”
玉衡没有躲避这巴掌只是笑着说道:“胜虚白玉京,以李白的诗命名的门派,本该纯净无暇。而如今,只有这样才能让它干净。”
大火此刻已经蔓延到了外头的桃树林,曾经一年四季飘荡着花瓣的桃林,如今熊熊燃烧着,火焰疯狂的吞噬着这里的一切,曾经的美景如今也只剩下了熊熊壮烈。
这时一个三岁左右的女孩子从角落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凝霜:“娘……我怕。”
玉衡低头看了她一眼,蹲下身子朝她张开手:“走,跟我走。”
凝霜拄着杖低头看了一眼女儿,然后似是下定了决心,朝她点了点头。那个小女孩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向玉衡的身边,而玉衡将她抱了起来之后,抬起脚在地上跺了跺:“山河社稷图,归位!”
刹那之间周遭护山大阵瞬间消失,昆仑山上极冷的风吹了进来,玉衡用身上的火气罩住了女孩,然后抬头看向凝霜:“走吗?其实我不恨你。”
“可是我恨你。”凝霜仰天长笑,然后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火海之中。
玉衡看着她的身体被烈焰吞噬,一只手捂住怀中女孩的眼睛,但他却没有任何表示,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家和自己过去的一切就这样被付之一炬化作的飞灰,逐渐消失在了苍茫的昆仑山巅。
这时玉衡的脚边落下了一卷书轴,他把书轴捡了起来,放在那女孩的手中,然后转头看着雷龙,雷龙摊开手:“我觉得你应该斩草除根。”
“我是人。”玉衡笑着看了一眼雷龙。
“你意思我就不是人呗。”雷龙打了个响指开启了灵虚幻境:“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玉衡跟着他一起走入其中,然后将佩剑递给他:“你来。”
“尼玛批。”雷龙看了一眼那个粉雕玉彻的小朋友:“我要真干了,我老大得把我皮剥下来晾干当卫生间的地垫。”
“那你让我干?”
“这不是顺口说一句么,她反正是个野……”
本来想说野种的雷龙看到那个孩子亮晶晶的眼神后,后半句却也是没能再说出口,只是长叹一声:“随你便吧,反正都是你的事。”
玉衡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却再也没说出半句话来。
从灵虚幻境里出来,大伙儿见玉衡抱着个可可爱爱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出来,女孩子们一下子就围了上来,而雷龙则往小张哥面前一坐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小张哥则低着头默默的做了一份香烤奶酪培根吐司卷放在盘子里让雷龙拿去给小朋友吃,而小朋友现在还很紧张,她并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不过她显然也不怕生,虽然在被很多奇怪的人抱,但她始终瞪大眼睛好奇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那个师姐打算直接抹他脖子,但他你也知道,老陈头的徒弟,对啥都不敏感就对杀气敏锐的一塌糊涂,当时一掌就把那个师姐给拍散黄了。然后就从旁边跑出来这么个小东西,我打赌她一定不知道她爹是谁,然后小衡子就跟她说到叔叔这来,我怀疑他是个萝莉控,想把对姐姐的欲望释放到姐姐的女儿身上。”
因为胡说八道,雷龙脑袋上吃了一筷子,但他却并不是太在意,只是坐在那翘着二郎腿说道:“他这个逼还跟人说让她跟着一起走,说什么没恨过她,但人师姐不同意,后来他那个师姐就跳到火堆里去了,一下子就给烧没了。”
小张哥指着被随手放在台子上的书卷:“这是什么?”
“是山河社稷图,展开就是了。”
小张哥伸手拿了过来,呼啦一下就给展开了,上头描绘的是万里江山,而上头的风景甚至还会不断变换,上头有人家、也有城镇,有四季分明也有江水滔滔,有独钓寒江雪也有大漠孤烟直,有时它是一堆简单的线条但有时它又是一副层林尽染的霜天红叶。
哪怕是看上一整天都没有一丝丝无聊与乏味,无尽的变化之下生生的就是在描绘另外一个世界。
难怪昆仑大阵号称天下第一阵,这就是在用另外一个世界来当成阵眼嘛。
小张哥抬头看了一眼玉衡,然后问道:“这个还要吗?”
“不要了。”正在吃东西的玉衡摇头道:“你随便处理它吧。”
小张哥点了点头,然后抱着山河社稷图在店里蹓跶了一圈,然后找了一面看上去挺空的墙就给挂了上去,说来也奇怪,就当山河社稷图挂上去的瞬间,它竟然能够自适应,整面墙壁立刻就被铺满了,上头人仍然是一刻不停变化的风光,但跟拿在手上看时却又有了不同的滋味。
当它变化到盛夏时节时,里头能够吹出来潮湿闷热的风,还有阵阵蝉鸣。当它在寒冬腊月时,呼啸的北风似乎就在眼前,甚至摸上去都会如同的白雪一样冰凉。
小张哥站在山河社稷图前观赏了好一阵子,觉得这东西不愧是天下顶级的宝贝了,如果真的投到江湖上去,恐怕是要掀起血雨腥风的。
“要的时候跟我说。”
“好。”玉衡点头道:“它在这里才是最好的,在外面我护不住它。”
玉衡是个很实在的人,他并不喜欢吹牛说大话,他的确是没有信心护卫住这样的宝贝,在小张哥这里大概就连山河社稷图本身都会很高兴吧,毕竟从今天开始它就能成为一张真正的图了,而不是某某阵法的阵眼。
“之后打算怎么办?”小张哥指了指不远处正在仰着头等着许薇投喂的小朋友:“身边多了一个小朋友。”
“其实我也没打算过,只是觉得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玉衡也笑着看了一眼那个小朋友:“她眉眼之间有七八成像师姐。而现在她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走一步看一步,我还没来得及去想。”
“后悔吗?”
小张哥递给他一杯柠檬水:“如果你当时没冲动,你现在就成宗主了。”
“昆仑山的雪早已经不如大梧桐下的风让我安宁了。”玉衡仰头将柠檬水一饮而尽:“张哥,我想喝点酒。”
小张哥转身取下了一瓶递给他:“承担一份责任远比毁灭一段人生更需要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