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说完后转身回了龟兹王宫,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单一的商业发展还不够,龟兹还需要发展工业,当然这指的是,在龟兹已经姓‘唐’的前提下。有了自产自给的产业,再配合繁华的商业,不出三年龟兹镇必将成为西域的一颗明珠。
有了这座‘卫星城’,以庞大资金雇佣西域闲散的雇佣兵防御,便可成为定襄城的一座‘哨塔’,为定襄争取大量的时间。
经济,军事,双管齐下,龟兹才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
另一边,突厥的撤退正在进行中。
同娥不愧是西突厥的绝顶人物,做事毫不拖沓,答应了撤兵,立即便按照约定的时间撤兵了。
十五万人马的动静,根本掩藏不住,龟兹的百姓爬上城墙,看着远去滚滚的烟尘。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下来,不少人直接崩溃了,哭嚎之声不绝于耳。
李牧也在城墙上,苏烈,乌斯满,莫哈姆在他左右。
莫哈姆在李牧身后,几次欲言又止,乌斯满看到了,道:“你又什么话就说,侯爷不喜欢藏着掖着。”
李牧回过头看向他,莫哈姆行了个礼,道:“侯爷,请恕小王莽撞……这突厥人实力未损,小王实在是担心,他们会卷土重来啊。”
“卷土重来?”李牧笑道:“他们也没走啊?”
“没走?”莫哈姆看了眼突厥人退去的方向,心想这是我眼睛出毛病了,还是侯爷脑袋出毛病了,这不是走了么?
“他们继续东进了。”李牧淡淡地说道,他的眼睛看着东边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浓浓的担忧。
莫哈姆更糊涂了,这明显是往西撤退,怎么侯爷说是往东呢?难不成在大唐那边儿,东西是颠倒的?
李牧懒得跟莫哈姆说太多的话,他看了眼苏烈,让他来解释。
苏烈点点头,开口道:“同娥此人,谋算深沉。眼下他对咱们的炮两眼一抹黑,见识过杀伤力之后,更是不敢用人命来填。他的奴隶兵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再消耗就是他本部人马了,他可舍不得。”
“所以他选择撤兵,但他也看得出来,援兵一定不多。否则咱们早就杀出去了,而且,咱们的炮,守城是利器,但是出了城池,没了依托,运动战上面是劣势。他们只要上了马,便不用担心炮了。”
“突厥还有十五万兵马,主力几乎没有任何损失,这个时候他们如果退回去,什么也得不到,而且惹得西域天怒人怨,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所以,侯爷判断,他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继续东进。龟兹城没有多少人马,援兵也没有多少人。不可能追出去,如果我们追出去了,那更是正中下怀。我们这点人马,没了炮,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那可怎么办?”莫哈姆的声音发颤,问道:“定襄守军够吗?会不会抵挡不住……被破城了?”
“你当河间郡王是泥捏的?”李牧没好气道:“河间郡王李孝恭,乃是当世名将。有他在,同娥别说只有十五万兵马,就算再多一倍,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攻破定襄的城门!”
莫哈姆长出一口气,道:“如此小王就放心了、”
莫哈姆确实是放心了,对于龟兹来说,大唐和龟兹谁好,对他都不是个好事儿。但如果是两败俱伤,才最符合龟兹的利益。
“龟兹城的安全,往后你再也无需担心了。”李牧忽然对莫哈姆说道,他对乌斯满示意了一下,道:“这一位,便是龟兹折冲都尉乌斯满,陛下恩典,特赐姓李,往后便是李斯满了。他将代表大唐,在此驻军一卫,保护龟兹以及周围商路上人员的安全。”
莫哈姆急了:“侯爷,龟兹有信心能守卫……”
“欸!”李牧一摆手,道:“既然你们奉大唐为宗主,还客气什么呢?保护藩属国的安全,也是宗主国的责任之一。你大可放心,从今往后,龟兹在西域就是横着走了,谁敢对龟兹动手,他便是对大唐宣战!”
“不是,侯爷,这事儿不能这么……”莫哈姆还要说话,李牧已经下城楼去了,苏烈和乌斯满拦住莫哈姆,二人似笑非笑,道:“恭喜恭喜,朝廷竟然不惜成本,在龟兹驻军。足可以看出陛下对你的重视啊。”
莫哈姆急得直跺脚:“这、这不是一回事儿啊!”
……
经过一天的集资,成绩意外的不菲。
据文吏统计,龟兹城内的商人为扩城建市总共献上了六万多贯资金,相比新建城墙和集市来说,当然有点少,但仅仅一天能有这个数目已经很不错了。
第二天,闻讯而来的商人越来越多,无论任何事情,人类都有着羊群效应,只要有人带了头,后面的人就算想不通也会跟风,在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眼里看来,那么多人争先恐后献金,看起来吃亏,但一定有好处。
一件摆明了有好处的事,就算不理解也不能落后,先把钱给了再说。
于是第二天的献金达到了八万余贯,两天加起来差不多十五万贯。
李牧大喜之下马上下令,新集市开始动工。与龟兹城的城墙修葺工程一并进行,好在龟兹城中,有莫哈姆早早预备好的粮食。而且,此时龟兹城内,人已经死了不少,这些存粮够吃的时间就更长了。
为了守城,做类目炮石,龟兹城拆了不少房屋,想要复原也不可能了。正好拿去建设集市,来了个老料新用。而百姓们呢,劫后余生,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即便是没了房子,只要有一口吃的,他们也没有任何怨言。
但李牧毕竟没有那么残忍,他发动那日涌进城来的妇女们。让她们自制泥砖,这是沙漠里的人的土办法,龟兹城很多的民居,也都是这样盖的。
这附近有一处地方,哪里的沙丘土质粘性很大,只要用水搅和了,再拿模具定型,经过太阳暴晒再阴干的过程,便能制作出泥砖来。这些泥砖可以用来建房子,经过几次雨水之后,泥砖融为一体,房子也非常的坚固。
当然,和木石结构的房子还是不能比,但也已经非常好了。
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以工代赈了,否则那么多人不干活吃白饭,多少粮食也早晚有被吃完的一天。在心理上,干活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每天都有任务,每天都有工做,也大大减少了他们胡思乱想的时间。渐渐地,龟兹城内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少了。从白天到晚上,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工作场景。
龟兹突然热闹起来,成百上千的商人远远站在城南,聚集在一处,看着工地上的人热火朝天的场景。商人们一脸惊奇,对李牧的雷厉风行更多了一些认知。
说不清为何,商人们对这位来自大唐的年轻侯爷的信任渐渐深了一些,对新集市和新货栈也愈发期待起来。
李牧的集资其实就是借鸡生蛋的把戏,空手套白狼,一文钱都不用出,用商人自己的钱建集市,建好以后还要商人再花钱把集市上的商铺一间间买回去,这一切的基础就是大唐的金字招牌,在丝绸之路上建立的信誉,以及现在莫哈姆不敢对他反抗的绝对掌控权。
若不能说了算,给出的承诺兑现不了,商人们怎会愿意出钱?这是第一次打交道,绝对不能辜负商人的信任,这笔买卖一定要做到让商人们挑不出毛病,如此才有利于下一步的发展计划。
目前的发展李牧表示很满意,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站在城南的空地上,看着远处的左卫将士们热火朝天地推城墙,李牧一边与围观的商人们攀谈,用口水给他们画一张大大的饼。同时他也不忘夸两句长安和洛阳是何等的繁华,招商引资么,夸张点儿也不丢人。
至于扬州,他则没提。离得实在太远了,这些商人不是目标客户群。
……
西突厥人“撤退”速度十分惊人,两日之间,已经向西撤出三百里了。这里,已经脱离了龟兹国境,如此速度,即便是东进行军的时候,也没有达到。
一口气逃出三百里,突厥人人困马乏,速度不由放缓,众贵族见天色已黑,便询问同娥,“大汗,咱们已经连着赶了两天的路了,是不是可以下营休整,咱们也好收拢下部众。”他们在同娥的要求下,只顾着快速撤退,十五万的人马怎么可能不乱,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各部族混成一团,一旦有事,根本无法指挥。
“不成,做戏要做全套。”同娥却断然摇头道:“如果唐军有探马未遂,本汗的计便行不通了!你们知道人困马乏,唐军也必然知道,如果他们趁夜偷袭,或者用那个能飞天的东西追咱们,这三百里的距离,什么都不是!”
“大汗英明!”突厥贵族谁敢反驳同娥,马上马屁如潮道:“那些唐人最是奸诈,最喜欢搞半夜偷袭!”
“可惜碰到的是咱们大汗,他们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那咱们得逃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也有人低声自语,突厥人也讲荣誉感的,如果是打输了逃跑,那自然没有什么话说,可是现在,明明主力未损,就要仓皇逃窜,很多年青的突厥勇士,心里自然不服不忿。
“是撤,不是逃。”同娥愤怒的一扬手中马鞭,指着说这话的人道:“你们这些雏儿懂个什么?本汗的目的,是要让他们相信,咱们是往西撤了,但实际上!”他冷笑一声,道:“咱们不是往西,咱们还是往东!”
“往东?”众人面面相觑,同娥冷笑道:“咱们的目标,仍然是直取定襄,不过是绕个大弯罢了。”同娥示意护卫掏出一张羊皮卷,这是西域的地图,都是突厥人用马蹄丈量出来的,上面都是只有突厥人能看得懂的符号。他用马鞭指了一下,道;“咱们渡过塔姆河,沿着北岸行军,再从定襄北侧八十里处渡河南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众贵族不解,道:“大汗,这是为何呀?”
“你们这些痴人。”同娥冷笑一声,道:“你们只看到了,他那火器厉害。本汗被迫撤兵,但,真是如此么?本汗不过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罢了。他们敢追出来么?他们如果敢追出来,本汗只需随便派一队人马,就能灭了他们,援军能有多少人?”
同娥捋了捋自己的小短胡,继续道:“本汗料定,他们那些火器势必不多。如今放在了龟兹城,定襄肯定就没有了。本汗小心翼翼,带着大家辗转数百里,就是为了让他们掉以轻心,不把火器撤回去。这样咱们攻打定襄时,就不必面对那些火器了。”
“定襄满打满算,只有五万人。咱们以三倍的嫡系人马,攻击定襄城,势必能够拿下。只要拿下了定襄,龟兹的那点人,还足为虑么?拿下定襄,大唐西北门户大开,李世民如今还不在长安,我们挥兵南下,占领长安也不是不可能!”
听了同娥的分析,众贵族恍然,道:“大汗运筹帷幄,我等不能及也!”
同娥问道:“那你们还有没有怨言?”
“没有怨言,唯大汗马首是瞻!”众贵族高呼,心下却一阵抽搐,又得一晚上马不停蹄啊!
突厥大军只好连夜行军,为了不暴露行踪,甚至连火把都没打,这一晚上所有人都吃尽了苦头,不少人掉队,但同娥毫不理会,只一味催促着主力前进再前进。掉队的妇孺和辎重兵,就让他们殿后,反正打仗也指望不上他们。
终于,到了天蒙蒙亮时,突厥人听到了潺潺的水声,登时如闻仙音,纷纷欢呼起来,扑到河边,人和马全都俯身牛饮起来。
“塔姆河到了,咱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昼夜狂奔,三天三夜,完全都是靠意志力支撑了,众贵族骑在马上摇摇欲坠,强打着精神问道。
一众贵族乞求的望着同娥,但同娥却并不心软,坚决道:“过了河再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