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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馨打死都不同意我去见年茉莲,一直拉着我阻止我。没办法,她对她的恐惧实在是太深了。我略微思量了下,却点头同意了。

我说了,我原本就有去见她的意思。虽然我的本意是和她和好,她未必就是,我这次过去有可能会是‘自投罗网’的遇到什么麻烦。但我知道,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了。我若这次不去见她,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我拍了拍菊馨的肩膀,柔声道:“菊馨,没事的。不管怎么说,她是贵妃,我在身份上只是个大宫女。而既然她是以贵妃的名义这样光明正大的宣我过去,就必定不敢太过分的。何况有些事情,有些恩怨,多少年了,我早就想做个了结了。”在面上在私下,我都该给她这个面子。

“可是,至少……”菊馨还想再说什么,我摆了摆手,“别可是可是的了,不要紧的。反正他们必然会暗暗的跟着。”我边说边指了指负责守护我的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即便不能随我入屋,遇到事情也必然可以迅速的赶到。何况有些事情,只要它发生了,皇上就必然能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你啊,就别瞎担心了。”

菊馨见我态度坚持,又说不过我,只得作罢。但却紧紧的跟在我身边,生怕一个不留神我就消失了去。我们一道从宫中去了圆明园——年茉莲长期住在圆明园。而我身上有胤禛给我的宫牌,可以随时进出皇宫。只是我,这之前,几乎从来都没有用过它。

我唯一一次去到年茉莲在圆明园的住所,是在多年以前,她失去了她第一个女儿的时候。我抱着她恹恹一息的女儿,她狠狠的一副想要吃了我的架势。

现在的她所居住的范围无疑因着她的身份又有所扩大,环境也更加舒畅了。

夕云先进去通报了我的到来,而后出来对我们说道,年贵妃只请我一人进去。菊馨这下有些急了,我却不以为意的宽慰道:“菊馨,没事的。”没事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真不信一个将死的病人,还会想要耍什么心计诡计。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只能说我错看了太多的人与事,“你就和他们一起,在外头守着,有什么事情我又不是傻瓜,自然会大声叫的。”说罢,又握了握她的手,这才跟着夕云走了进去。

刚进到屋内,我就觉得菊馨的担心是白费的。因为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到在里屋的年茉莲,以夕云为首的宫人就竟都悉数的退了出去。也就是说,屋内只有我和年茉莲两个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病入骨髓的女子,能奈何我如何?

只是有些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因为反过来,她就不怕我对她怎么样么?即便我的身体也不怎么样,可好歹还站得稳,比她强多了。

带着这些疑惑,我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年茉莲的内寝。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安静的照着镜子。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得犹如那白纸一般,毫无血色,叫人看上去很是心疼。

听到脚步声,便回头看向我。她显然被我现在的容貌吓了一大跳,她或许知道我的一些故事,但她从未见到过这般千疮百孔后的我。但她很快的就回过神来了,对着我竟是嫣然一笑。

这笑容里的心酸和沧桑感,叫我心下有些难受。她的嫣然一笑,再不复当年的那般…..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思绪的我微微屈膝向她行礼,“见过年贵妃。”在她轻轻的抬手示意我起身后,我又道:“我这尊容吓到年贵妃了,真不好意思。”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吓到,是震撼。”她定定的看向我,眼神忽然显得有些迷茫,见我没有搭腔,就自顾自的说道:“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曾经对我说过,你很特别,特别到了独一无二的地步。一个,是我二哥哥,他要我好好珍惜你;一个,是皇后,她让我对你释然。”

“但我没有,我不信你是特别的,从来都不信!我虽然依赖你信任你,也真的在不知不觉中不把你当下人看待了。可我就是觉得那么那么平凡的你只是有那么点小聪明罢了。没有我,你能有什么气候?你如何和二嫂比?凭什么让哥哥念念不忘?凭什么让皇后甘心的和你交好?更凭什么……”她说到这的时候,声音嘎然而止。

“亮工确实过奖了,皇后娘娘也谬赞了,我没什么特别的。”我不知道她忽然说这些话的用意是什么,只能淡淡的说道:“你说的对,当年没有你,我在年府也确实不可能那么自在。”

她却只继续摇了摇头,复又继续说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你了吧?其实我明白,我嫁的是王爷,只要他愿意,在他身边的女人可以和米一样多。而陪嫁丫鬟很多到最后也往往都会成为家主子的妾,这在我家中已经见过不少了。换句话说,这事若换作菊馨或者是其他什么人,我绝对不至于会那样,无理取闹,悲愤交加的要报复。反过来,我会挣扎一段时间,然后就这么接受现实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小,时不时的还夹杂着咳嗽的声音,要很努力才能辨认清楚,“是的,除了被背叛的感觉外,更多的,我是在不甘!我是那么的信任你,不对,应该说我是那么的自以为是的认为,他是绝对不可能看上你的。我比你出色,比你完美,比你美丽,虽然开始的时候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才能更好的吸引他的目光。但我坚信,那只是一开始,后来他绝对是真的不需要任何其他因素就会很在乎我,看重我的。”

“但现实确是,我错了。他非但看上了你,还那么的重视你,那感觉,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我……所以我开始嫉妒了,狠狠的嫉妒。其实我想我是了解你的,我何尝不知道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是宁可永远过着平凡的生活而不愿意让我伤心难过。你是很在乎我的,比我在乎你多多了。可我却一定要固执的不去听你对这些事的解释,不给任何机会与你和好。我非要把这些正面的想法统统屏除,然后一直的提醒自己你是故意的,一直要自己记住的只是你最坏的地方!还要把我女儿的死亡责任加在你身上,这样,我的心里才能好过一些。我才能更加有理由的去,恨你,对付你……”

她的话带给我的,无疑也是种震撼,深深的震撼。这些话,她藏在心里,也算是整整十年的时间了。我们却从来都没有机会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分担下彼此内心的真实感受。如果早就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没有后来那样决绝的翻脸戏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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