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真相或许是一个误会,既是搞笑的,也是残酷的。
自以为已经探知历史真相的朱平槿两口子毫不迟疑,立即商量起了土豆种植推广的事。
土豆喜凉不喜热,喜松不喜紧,喜湿不喜干。土豆不挑地,肥瘦皆宜。不像玉米,土地肥力一尽便黄不啦叽的。土豆种植省力,挖个一掌深的坑便可下种。不像红薯,需要先培苗再移植。
关于种土豆,朱平槿有丰富的理论和实践经验,自然要口授一本教材,这个不难。难的是在哪儿种,种多大的规模,以及如何防止敌人或者潜在的敌人效仿。
罗雨虹率先提议在天全、芦山、汉源、荥经等雅安周边各县试种。
那里地域广大、人烟稀少,有大规模种植的条件。更关键的是,靠近雅州这个蜀王府势力完全掌控的地区心。
对于罗雨虹的提议,朱平槿坚决反对。他认为西南少数民族并不稳定,述地区汉夷混杂,一旦种植地区不受控制地扩展到广大少数民族地区,能在很短时间内使少数民族的人口以“几何级数”大幅度增加。在大明朝对西南夷的管制方式没有得到根本『性』改善的情况下,贸然输出土豆种植技术是极其危险的。
因此他建议在龙泉山脉段的高海拔地区试种,那里山高林密,周围全是王庄,离成都很近,易于控制。可以利用王庄这个独一无二的制度优势,采用集体耕作、收获缴、换取粮食的办法,保证土豆种植户的利益;采用林果套种的办法防范风险,减少土豆绝收带来的危害;放任“有毒”的传言四处传播而非直接封锁消息,降低农民自发的种植意愿,进而减缓土豆种植技术外传的速度。
“行,都依你,反正你是土豆政治家。”罗雨虹丧失了与老公一较高下的兴趣,气息怏怏回答。
不过在她的双眸即将黯淡下去时,那对眸子再次明亮起来,而且还喷出了灼人的烈火:
“第一个试点地区选在牛角寨!寨子周围几个姓张的村,一起圈进去……
从此以后,那里的人民世世代代都以土豆为食。早晨烤土豆,午蒸土豆,晚煮土豆。周末改善伙食,老的没牙,来个土豆泥;小朋友贪嘴,来个炸薯条……”
老婆的话阴阳怪气,杀伤力却颇大,分明还在忌恨当年她在牛角寨那点丢脸的事。
朱平槿知道老婆的心事,默默地把她冰凉的双手放在了自己温暖的掌心。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昏黄的夜『色』渐渐笼罩全城。
河岸边亮起了许多星星点点的灯光。顽皮的河水不停地『揉』碎亮光,想把它们吞噬淹没,却总是徒劳无功。因为亮光在河水将它们吞没之前,已经轻灵地分散逃离,落入河岸边一对不幸穿越的夫妻眼里。
“朱平槿,我很累。”
“我也是。鸡汤说,心有多大,事有多少。”
“你要给我开个高薪,安慰我疲倦的心。”
“没听说过老板和老板娘给自己开薪水的。如果开了,那一定在三千块以下。”
“为什么?”
“因为可以免交个人所得税。”
扑哧,女人笑了笑。
“我这张嘴有点损。”朱平槿承认道。
“你全靠那张嘴吃饭。不过呢,也靠着那张嘴娶媳『妇』!”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的城南新城,我给你出个主意,算是送你的礼物。”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换了个时空,我也不会忘的。以后我会找个借口让端午节放假七天,让全国人民一齐庆祝我们伟大的穿越!”
望着昏黄的袅袅炊烟,朱平槿轻声道:“你的四大金刚一齐反对,是有私心的。洪其惠主管工商业,力不能逮;王昆山管火器局,关系不大;杨能管机器局,害怕出钱;何猪头管建工局,有心无力。新的股票交易所修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开张?”
“主体工程这个月底完工。完全工业化建筑,只是红砖变成了青砖。大屋顶省了,但还有点民国范。主体工程修好了开张,附楼和金管局的房子慢慢修。股市崩盘以后,龙王庙街的野股市更『乱』了。吴继善说,最近跳河的有三个,吊的有七个,还有三起当街抢劫的,好像也与股市亏钱有关。从他地方官的角度看,股市是一个祸『乱』之源,所以他想把股市尽快迁到城外也不算错……”
“汇通钱庄挤兑,我们流失了多少现银?”
“不多,一百多万。重庆那边的脏货一回来,全部填满……你问这个干什么?警告你,别打汇通钱庄的主意!”
“政治进行镇反,肯定会联动影响经济。经济一收紧,活力和创新丧失了。好在战场的巨大胜利,让我们成功的一次『性』渡劫……
该抓的抓了,该杀的杀了,镇反逐渐进入平稳期。暂时没有大仗打,要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经济。
农业经济是基础,但不是全部。我们作为穿越者的优势在工商业。现在缺的不是银子,是信心,是干劲,是下一致的信心和干劲!你需要在经济领域重新制造热点,创造一种百业兴盛欣欣向荣的局面,即便为此公开与我唱唱反调也无所谓……
等眉州瓜熟蒂落,我把手伸进了川南建昌,实现了全川真正的统一。政治军事胜利与经济热点一碰头,那时,你可以在股市兴风作浪……”
“先放出点内部消息,让股评家发红包,乘势把股市拉高!再市几家大企业!等股市热得过分要收紧,我们拿那些股评家开刀,说他们是骗子,扰『乱』经济秩序……”
“还要从其他方面造势,让这种资本市场的全面繁荣持续更长的时间……
我不想把四川变成一个封闭的经济体,要尽量多吸引些省外资金进来。老话说,开门招商,关门打狗,进得来出不去。别光想着印钞票,把通货紧缩一夜间变成通货膨胀,gmd法币、金圆券泛滥的历史教训要吸取……
资金永远都是有限的,要量入以为出。新的市企业必须采用审批制,把有限的闲散社会资金约束到我们希望发展的行业和企业。
不仅要市王有大企业集团,还要拿几家听话有钱景的民营企业做点缀,如那家绿『色』肥料公司很好嘛。他们有了资金支持,可以把粪『尿』分类这个很有前途的事业从成都周边扩展到全省所有的县乡镇。你想想,那会为我们发酵出多少硝基化合物,造出多少火『药』……
股市起来了,粮食充裕了,政治和军事等各种外部因素都稳定了,那时你重新审视你的城南新城计划,一定会发现许多考虑不周全的地方。
规划重新完善后,可以马。但不要急于求成。几个功能区块按照需求紧迫『性』的先后顺序来建。
先不要搞什么餐饮娱 乐城市综合体,而要建大学,这在政治舆论极为有利。
还有,你的计划漏掉了农业大学。大明以农立国,百姓以粮为纲,所以农业大学的优先级应该高于理工科大学。但是农大还不是优先级最高的,最高的应该是科大学。
城南新城由谁来投资?是士绅。士绅的主体是什么?是一群在科举之路跋涉的科生。那士绅关心的是什么?是他们的仕途和利益。为了获取他们的支持,我会用蜀考来引导他们,用俸禄来捆绑他们。为了获取他们的支持,还需要我们在政治做样子,让他们的理念认同我们,在情感亲近我们,在规则服从我们,在爱好贴近我们……
所以,任何城市规划,一定会注入政治的考量,注入规划者自己的利益。
科大学率先动工,是这样一个发令枪。如此,我们在舆论会得到最大的同情,在政治会得到最大的支持!”
“问题是没有人来住耶!”
“人?你被沉默的数字误导了!
国最不缺的仍旧是人!
如那百多万流民不是人?
四川是国首屈一指的大省,人口容量大得很。问题的关键不是人多人少,而是农业生产能力能否支撑这些多出来的城镇人口,或者说农业生产效率的提升能否使农村解放大量的劳动力进入城镇,也是我们常说的农民工进城……
如果储备的粮食足够,我可以从江南再给你挖一百万人来。小冰期不会那么快结束的,指不定今年又是哪儿受灾,所以这个过程绝非一蹴而,有一个逐步恢复改变的过程……
下一步,记着,这是绝密!”
朱平槿压低声音,靠近了老婆的耳朵。
“等瑞王南迁,我会把汉盆地迁空,把那儿变成战略级的无人区……
从秦岭到巴山几百里,只有军队,没有百姓;只有青草,没有粮食。山林有老虎,草丛里是毒蛇……
若是李自成想从汉进四川,恐怕要系根粗一点的裤腰带,免得到时候勒断了!”
“宋振宗一心想打回秦州老家,他肯定有一个尚未解开的心结……
既然你说得头头是道,那是心头有数……
你们这些科生,总喜欢点小资情调。行吧,照你说的做,先在锦江边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建你的科大学。
不过我要在城里城外配套几座幼稚园,在你们小资之前先把我们半边天解放了!”
说到这儿,罗雨虹慵懒的神情终于有了点活力。
“你送了我一份结婚纪念日礼物,我也还礼一份。安思和王工正说,他们把你的蒸汽机梦想化成了现实。人类历史第一台真正的蒸汽机,昨天已经在火器局秘密地成功地进行了一炷香时间的试运行!”